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txt80.com--【蜗牛酱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只为你买单》 作者:杳埙/杳舟 内容简介:   秦湘举起酒杯,淡淡问道:“这么多女生,你准备替哪个买单?”   我的脑海闪过南风的英姿飒爽,裴芸的温柔含蓄,美美的漂亮可爱,似乎谁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。于是涎着脸凑过去道:“湘湘,哥只想为你买单,嗯?”   秦湘愤然起身,差点将手里的酒泼向我,“滚犊子吧你!”。   我不顾形象狂笑,秦湘,那你说我该为谁买单? 正文: 第1章表错情 “向前进、向前进,战士的责任重,哥们的冤仇深……” 北效公路上,室友于洋边跑边气喘吁吁唱着变调的歌,逗得众人忍俊不禁。 这是我们的第一天军训,刚进大学的兴奋还没来得及过去,教官便用五公里越野给我们这群天之骄子来了个下马威。从他阴恻恻的神情不难看出,没达到要求的同学将会受到如何严厉的惩罚。 九月的阳光,依然有着滚烫的热度,能把皮肤灼出一层暗红色。要背着几十斤包袱在烈日下跑山路,对于从未参加过训练的新生,可说非常辛苦。不少人越跑越慢,甚至蹲下挪不动步。 我下铺的左小南从后面追上来,一把拽住我胳膊重重喘了几口气道:“邹杳,你怎么没半点吃力的样子?不累吗?” 我减慢脚步,随口回道:“小时被父母扔到农村,翻山越岭锻炼多年,这点不算什么。” 左小南趁机将半边身子靠在我肩上,扮了个哭脸道:“我快累趴下了,破的魔鬼肖,有这么操练新生的吗?” 我冲于洋呶呶嘴,“学学他,瞧人家边唱边跑,多乐呵!” 左小南扯起嗓子叫:“于洋,你小子能不能换首歌?好好的革命歌曲被你糟蹋成这样,小心那群娘子军从地底爬出揍你。” 于洋回眸丢个白眼,“你管我,哥想唱什么就唱什么,一边去。” 左小南气结,“喂,你个死杨芋头,也不想想自己的破锣锅嗓子有多大噪音,我们完不成五公里全是你害的……” 于洋不屑撇嘴:“呸,自己没用别怪人家,来呀,追上来捂哥的嘴啊!” 我啼笑皆非道:“你们省点力气吧,教官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,谁知到时又会怎么修理我们。” 于洋和左小南互瞪一眼,继续前跑。 我正准备跟上,眼角余光看到旁边摇摇晃晃跑来一名女生,苗条娇小的个子,军服裹在身上显得十分宽松。一张小脸白晳秀丽,泛着粉色红晕,干净的没有半点瑕疵。小巧挺直的鼻梁,仿佛精雕细刻出来的。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,高高的双眼皮,颇具古典味。 我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细腻的女生,那股韵味是我最喜欢的,几乎只是一眼,我的心便不受控制地怦然而动。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激动呐喊,是她,就是她! 女孩沿着公路外边跑,突然一个趔趄滚下斜城,吓得我立马跟着往下跳,几个起落跃到坡底。女孩已躺在草丛,似乎受伤了。 “你怎么样?”顾不得男女之嫌,赶紧扶起她。 “我的脚,好痛!”女孩低柔软绵的声音,透着颤意,秀气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,呲牙咧嘴的,显得很痛苦。 抬起她的脚摸了摸,发现脱臼了,而且扭伤严重。幸好我曾跟外公学过一些中医知识,简单的接骨难不倒我。略有点不忍心看向她扭曲的小脸道:“我得先帮你把脱臼的骨头接好,可能有点疼。你要是忍不住就把帽子塞进嘴里咬着。” 女孩眼泪汪汪吐出两个字:“谢谢!” 我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,双手快速扭动,一下便将脱掉的骨头接回了原位。看着迅速红肿的白嫩脚踝,明白得马上送医院治疗。手下意识摸向口袋,才想起手机军训前就被教官没收了。该死,求救无望,难道要我背着她跑几里山路? 凝眸望向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,心底那根柔软的弦再次被触动。神啊,一见钟情这种老掉牙的故事竟然在我身上实现了? 女孩似乎受不了我的注视,脸蛋红了红,垂眸低低说道:“谢谢你,我叫秦湘,三点水的湘!” 我咧嘴一笑:“湖南人啊!” “不是,杭州的。” “难怪,苏杭出美人,果然不是瞎吹的。” 秦湘尴尬地横我一眼,一张脸更红了,那种羞态令我情不自禁想起一句诗“莲花般的娇羞”。美,实在太美了。我的梦中情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?心中暗自感谢老天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,英雄救美虽然老套,可往往也很管用,就不信她不被感动。 我蹲下身,尽量将语气放平和道:“上来,我背你回学校。” 秦湘迟疑,颇有点难为情嚅嗫:“不好吧,很远呢!” 我揶揄道:“就你这几十斤的重量,还怕压垮我不成?别不好意思,就当给我一个学雷锋的机会如何?” 秦湘犹豫再三,还是乖乖趴到了我的背上。 男人一旦对哪个女生动心,干什么都会甘之如饴,背着八九十斤的人跑上几公里,竟然不感觉到累。倒是背上的秦湘不住提醒我放她下来歇歇。然而,想着她正忍受剧痛,我咬咬牙,还是一口气将她背回了学校医院。 医生检查过后,说她的脚很严重,必须住院治疗。 “怎么办?怎么办?肖教官会吃了我的。”秦湘苍白着脸喃喃念叨。 “别担心,好好躺着,我去给你请假。”安抚好秦湘,跑到医院门口往宿舍打电话。谢天谢地,于洋他们已结束越野回到宿舍。将秦湘受伤的事给他说了下,嘱他找教官请假。 刚回到病房没多久,于洋和左小南便鬼鬼祟祟出现在窗户外面。 我纳闷问道:“军训期不是全封闭吗?你们怎么出来的?” 左小南得意洋洋道:“嘿嘿,当然是从宿舍后翻墙出来的喽,听说你救了个美女,哥们出来瞧瞧。” 于洋斜睨左小南,“啧啧,口水掉下来了。” 我将手指竖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“你们别吵,进病房再说!” 左小南贼头贼脑望望秦湘,偏头对我挤眉弄眼,“邹杳,走桃花远了,美人不是一般的美哟!” 我狠瞪左小南,“别胡说,都是同学。” 秦湘探起身向二人打招呼,随即感激地冲我说道:“邹杳,谢谢你,要不是你背我回来,说不定我还困在山坡底下呢。” 我半开玩笑回道:“客气了,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的。” 秦湘一张脸涨得通红,吱吱唔唔道:“可是,可是,我,我是男生哦!” 我的脑子轰然一响,满脸错愕瞪着秦湘,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你说什么?骗鬼吧!” 秦湘急得脸更红了,只差没将心掏出来以示清白,“骗你是小狗,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那间寝室,昨天晚上我还见你到我们宿舍找陈啸……” 我的眼前一阵发黑,差点瘫倒地上。 原来老天爷只是在戏弄我,这也太损了点,天啊,以后还要怎么见人啊? “哈哈哈,有人居然饥不择食到这地步,笑死我了。”于洋笑得前俯后仰,眼泪都出来了。 左小南边笑边用脚跺地,“邹杳,哥们不服你不行,你也太具有娱乐精神了。哈哈哈,本年度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就此华丽诞生。我说秦美人,看在人家深情告白的份上,你就从了他吧,哈哈……” 秦湘更尴尬了,手足无措欲哭无泪。 我一脸黑线到处找洞,恨不得地板立即塌陷,好让我掉进去躲起来,太丢人了。更可怕的还在后面,拜左小南于洋那两个大嘴巴所赐,几乎没过几天,我逮着男生告白的糗事便传遍全系,甚至有向外系蔓延的趋势。我和秦湘也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。呜,我的一世清白啊!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秦湘那个百年难遇的美男,始终被人当成我的女友取笑。也是这么一个小闹剧,令他的人生彻底改变。我的心却在他走后,留下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,注定一生都会为那张凄美的容颜疼痛…… 第2章谈一场恋爱 深秋的校园弥漫着浓重寒意,冷风打着旋儿一阵接一阵袭过阳台,发出恐怖的兽鸣声。 这个季节,其实并不适合恋爱,可我还是有种想要谈场恋爱的奢望,哪怕只是随便找个女孩恋恋也好。细数二十四年生命中,出现过的美女还真不少,可来来去去如同沙漏,除了那个同窗几年的绯闻女友秦湘,谁也没能抓住…… 时间真快,又到无聊的周末。 窗外阴沉沉的,快要下雨的样子,冷意侵袭肌肤,似乎已闻到冬天的味道。懒懒睁开睡眼,做了个深呼吸,随手抓起枕边毛衣套上,恋恋不舍钻出热被窝,发现对面下铺的秦湘还在呼呼大睡,其他四个家伙早已不见踪影。 我和秦湘是401寝室最后两名单身汉,传说中没有家属的可怜虫,不必早出晚归屁颠颠陪女友约会,一到周末只能睡懒觉打发,睡醒后一起上街觅食吃,一起逛逛书店或音像店。 我曾经很满足于这样的日子,逍遥自在。可惜,享受单身只是曾经,现在却想找个女孩抱着取取暖,那种无以名状的寂寞快要把心给撕碎,可女孩是那么好找的吗? 昨夜在聊天室认识一个妹妹,是她那诗意十足的网名吸引了我,通过短短半小时闲聊,感觉她特单纯,特温柔,飞过来的话语显得很嗲,看得我一颗心蠢蠢欲动,充分调动脑细胞逗妹妹开心,果然遂了心愿,妹妹主动加我的QQ号,还告诉我她叫美美,与我同住一个城市。 我小小地开心一下,同城噢,是不是表示有机会见面? 我想我肯定是饥渴太久了,随便逮个ID也能兴奋半天,谁知道是不是真女人?没准网下的她,就是一个挑着烧饼沿街叫卖的武大郎。 “邹杳,大清早的起来上网,你没毛病吧?”秦湘睁开朦胧睡眼,探出脑袋扫了我一眼。 “嘿,昨夜认识个小美女,我来看看她在不在。”我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。 “网上还有美女?小心遇到骗子哦,到时赔了感情又赔身,有你哭的时候!”秦湘不屑撇嘴,继续倒下睡他的大觉,两排长睫毛柔顺地罩在眼睑上。 这小子,真不愧我们学校头号美男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柔媚的脂粉味,楚楚可怜的俏模样不知迷煞了多少人。如果他是女的,我肯定会爱上他。也许基于这点,加上曾对他错表过情,几年里仍不厌其烦照顾他保护他,情谊在朝夕相处中一点点深厚。他也把我当成唯一的好友依靠,甚至还逼自己跟我考了母校的研究生。 我想我应该属于那种比较喜欢照顾弱小的男人,而秦湘的个性与长相恰好符合,当他展露女态撒娇耍赖时,总会令我产生他是女生的错觉,呃,该不会真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吧?同学几年,从不见他在我们面前光身子,既使夏天再热也会穿件短袖衫,每次洗澡都要磨到最后才去,难道?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怪异的不安感,越想越发毛,赶紧打消这个荒唐念头。 没有闲心多欣赏秦湘的美脸,迅速登录QQ,美美居然在线。再次查看她的QQ资料,20岁,幼儿教师。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电视上曾看过的美女幼师,口水差点“叭嗒”掉键盘上。 美美见我上线,主动向我打了声招呼。 我忍住想向她发送视频请求的冲动,随便找了些话题闲聊,发现她似乎对文学比较有兴趣,聊起古诗词琅琅上口,时不时还蹦出一两句颇有诗意的话,莫非是个才女? 文学聊完,又聊到美食。 小丫头故意用美食引诱我,对厨艺好像懂得不少。老天,该不会是个五大三粗的厨子吧? 美美与我天南地北瞎聊一会,下线走了。 我的心里莫名惆怅不已,还没哪个网友让我产生过这么奇怪的感觉,唉,完了,我也要被网恋缠上了。 长叹着打开网页游戏,与虚拟世界的妖魔鬼怪斗得热血沸腾。 夜幕降临,室友杨军不知哪根筋不对,一向铁公鸡的他,竟大方邀请哥几个出去吃饭。一群人跑到校门口不远的川菜馆要了个包厢。刚吃到一半,虚掩的门猛地被人推开,钻进一个小脑袋,是我们班的裴芸,我唯一的红颜知己。 凭心而论,裴芸不是什么绝色美女,可越看越有味道。皮肤不白嫩,但非常健康,透着可爱的红晕,而且干净的没有一点瑕疵。两只幽亮灵活的大眼睛,小巧的鼻梁,唇角上翘的红唇宛若国画大师笔下的仕女画。个子中等,不胖不瘦。腰很细,走起路来风韵十足。 裴芸能写一手好文章,曾获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文学奖,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才女。 我和裴芸共同语言比较多,聚在一起常有聊不完的话题,和她相处总是那么轻松愉快。她的细心体贴,每每让我倍觉温暖。无聊的时候我会想,为何我们就不能变成恋人呢? 我对裴芸没有爱的心跳,她对我似乎也没有,我想我们或许永远只适合做哥们! 于洋抢先打招呼:“芸美女,过来一起吃啊!”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:“芸芸,该不会是来查我的岗吧?” 裴芸俏脸一红,吐吐舌头啐道:“少臭美,我们宿舍的杨怡过生日,在隔壁包厢请吃饭。咦,杨军脸怎么这么红?喝醉了?” 我抢过杨军手中的碟子,冲裴芸点头道:“是啊,借酒浇愁呢!”这死小子,每次喝醉不是咬碗就是咬桌子,肯定狗变的。 裴芸捂着小嘴“咯咯”笑了几声道:“那你们慢慢喝,我过去陪杨怡。” 我挥手道再见。 张剑若有所思盯着我问:“小杳,其实我觉得你和裴芸挺适合的,两人感情又那么好,为何不谈恋爱呢?” 我淡淡回道:“彼此不来电,如何恋爱?还是做哥们自在。” 张剑话里有话道:“那只是你的想法吧,一个女孩如果不对一个男孩有好感的话,会像裴芸那样对你好吗?她几乎是在纵容你!” 我坦然笑道:“有什么好奇怪的?我们志同道合,又同为学生会干部,平时相处的机会多,她自然对我比较好。总之一句,我们拥有的只是纯洁的友情。” 张剑“哦”了声,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。 于洋突然提醒道:“小杳,冲着你和裴芸的关系,怎么着也得去隔壁敬杯酒吧?” 我纳闷问道:“我和裴芸什么关系?再说过生日的是她室友又不是她,我有必要过去凑热闹吗?多此一举。” 于洋诡笑:“当然有必要,认识的人都清楚你和裴芸亲如兄妹,既然知道你在这,如果不去的话,显得多不礼貌。再则你要是过去,裴芸肯定高兴。看在人家对你那么好的份上,你也该让人家高兴高兴吧!” 我想我肯定被于洋下了咒,居然真听从他的馊主意,屁颠颠跑到隔壁包厢祝寿。 第3章青涩之伤 裴芸宿舍的人都认识我,只是我不知道她们一直把我当成裴芸的秘密男友,一见我进去,脸上全露出暧昧的笑容。裴芸脸上则多了一抹艳红的羞涩,大意的我并没多想。然而,当我以裴芸好友的身份,举杯祝贺杨怡生日时,裴芸眼里闪过的那抹异彩,却令我再难忽略,禁不住愣了一下,好在迅速恢复常态,才没被人看出什么。 忽然意识到上了于洋的当,那厮肯定故意捉弄我。 回到我们饮酒的包厢,裴芸刚才的异样老在脑海晃荡,耳边又响起张剑的话“一个女孩如果不对一个男孩有好感的话,会像裴芸那样对你好吗?” 我有点懵,难道裴芸对我真的还掺杂了别的感情?随即又为这个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。我们从大二就成了好朋友,一起考了本校的研究生,同考的还有于洋和秦湘。如果她对我有别的意思,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? 其实,异性之间也能有真挚友谊的,不一定关系一好就非得扯上爱情,刚才或许只是我的错觉。对,肯定是错觉! 我自信满满找了个理由安慰,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与裴芸的关系发生转变,我真的宁愿和她保持这种坦荡的友情,也不想她爱上我或我爱上她。我想我潜意识里,是怕自己伤害她吧,害怕不小心失去这个难得的知己。 记得十年前,也有个女生喜欢过我,可我却无情地伤害了她。那是我刚上初中三年级,爸妈要远赴边疆工作,无法带我前往,只好将我转到外公居住的地方上学。 外公的家处在一个小县城,位居两省交界处。四面靠山,中间有条两三丈宽的河,河边长满青青绿绿的树木花草。或许是流经偏僻的高山峻岭之间,没被工业污染过,使得水面非常清澈,绿莹莹倒映着两边青山。河上时不时还能看见古朴的小木船,风景非常美丽。对于久居大都市的我,自然又是一番新的体验。 我要上的是县一中,穿着漂亮土家族服装的女班主任将我带到教室,顺手指向旁边空位道:“你暂时就坐这吧!” 我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,但毕竟初到陌生环境,难得装一次乖乖孩,彬彬有礼朝全班同学问了声好,侧身坐进座位,从背包掏出一本书看。 正当我看得入神,突然感觉有股旋风卷进教室,刮起一股气浪,接着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,随之响起的是一串珠子落玉盘的清脆声音:“喂,让开,你怎么可以乱霸占人家的座位?” 我歉然起身,退到桌子外边。 拍我的人甩甩小平头,一屁股坐到位子上,还抬起手使劲对着脸蛋煽风,看样子跑得很热。 我偏头仔细一瞧,这个粗犷大咧的人竟然是个女生,而且比我见过的任何漂亮女孩都要好看。细眉大眼,双眼皮如同画出来似的,睫毛更是长得仿佛装了两弯小蒲扇,扑闪扑闪扇动着,红润的小嘴诱人至极。皮肤就更不用说了,完全的蛋白质女孩,即使留着比我还短的头发,也未能抹去她的美丽。一袭帅气的蓝色牛仔装,紧紧裹住苗条的身子,显得英姿飒爽。 女孩喘了几口粗气,抬眸瞥向还站在她身边的我,一下愣住。小嘴微张,灵活的黑眼珠瞪着我忘了转动。 我微微笑道:“你好,我叫邹杳,刚从省城转学来,很抱歉霸占你的座位!” 全班同学轰然大笑。 女孩的脸通红如血,紧接着做了个吓我大跳的动作,“腾”地站起身闪出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按在凳子上,语气颇有点慌乱道:“让给你,我到后面坐!”说完抓着她的书包跑了,快得我还来不及说句话,她就已经坐到后面角落。 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。 我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,这丫头力气真够大,好歹我比她高了一个头,竟然轻易被她给摁下,实在有够丢脸! 同桌李志笑眯眯告诉我女孩叫南风,不仅是我们班的班花,还是校报的主编。诗写得很好,吉它也弹得很棒,还会吹葫芦丝。最重要的是从小习武,早已打遍全校无敌手,高中部的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。说这话的时候,李志是凑到我耳边说的,还冲着我戏谑地眨眨眼。 这小子的意思我明白,他是在安慰我刚才受损的男性自尊。 我也爱写一些歪诗,也会弹吉它。遗憾的是,渐渐熟悉后,我与南风始终成不了志同道合的朋友。或许是她的性格太过于火辣,常给我一种男生的错觉。尽管面对她清爽娇美的五官,偶尔我也会产生一丝小小的心动,但当她一个飞毛腿将高二学长踹倒在地,还踏上一只脚傲然呵斥,我什么心动都没有了,觉得还是温柔的女生更好。 当然,南风好像也不是多喜欢我,甚至谈得上疏离,除了定时找我给校报写点小文章外,几乎不会主动跟我说话。远远看着她矫健的身姿如同旋风一样卷进教室,又在下课时迅速卷出,我竟然觉得自己是在欣赏一幅画。 南风是美丽的,同时更是生动的,即使性格不属于我喜爱的类型,也是我愿意欣赏的风景。 初中毕业考试前几天,我在课桌内发现了一封信。疑惑着撕开,从信内掉出一张非常漂亮的明信片,淡蓝色的天空下,一个小女孩正从大片粉红的荷花中露出笑脸。旁边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钢笔字:“我想做你的女朋友,可以吗?——南风!” 我愕然抬头,与坐在窗边的南风目光对接,她的眼神有几许羞涩,还有几许期待。 我的心一下乱了,虽然收过不少女生的情书,可南风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那个对我一向冷淡的南风,真的会爱上我吗?简直太不可思议了。 “邹杳,又是哪个花痴女给你递情书?” 李志忽然探过头来。 我与李志一向无话不谈,也不禁止他看我收到的情书,可这次不知怎么的,居然莫名心虚,三五两下就将明信片扯成碎末,语气淡然道:“不知道是谁,懒得搭理。” 李志很八婆问道:“小杳,你就没看中一个女生?” 我皱皱眉,“没兴趣恋爱!” 李志笑道:“你是嫌我们小地方的女生配不上你吧?说说,喜欢什么样的类型?” 我偷眼瞥向南风,看到她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,脸色一阵灰败,幽深的瞳仁写着什么?悔?恨?还是愤怒?我的心像被人猛击了一掌,可还是极力掩饰着回道:“我喜欢温柔的长发女孩!” 南风蓦地站起身冲出教室。 我的心猛然沉到谷底,直到现在,每每想起自己的混蛋行为,还恨不得往脸上扇一耳光…… 第4章给我后悔药 毕业成绩揭晓,我与南风都以不错的分数考进了本校高中部,而且都在尖子班。然而,南风竟要求换到了普通班。 我想,她应该是非常恨我吧,恨到连做我的同班同学都不愿,心便一阵阵的不舒服,甚至坐卧不宁,很想向南风表达我的歉意,可少年的傲气终究让我拉不下面子开口,也怕她不会接受我的道歉。我没有勇气承受那种被拒绝的失败。 短短半学期过去,南风变得面目全非。头发长了,洒脱的牛仔服不见了,也不打架了。 每次站在走廊上,远远看着她落寞地走过操场,我的心便更加不是滋味。 或许,我不仅仅只是欣赏南风的美丽,内心深处可能也曾萌生过一丝爱恋吧,只是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掩藏了起来,是我自己亲手扼杀了青春期的第一次心动。 南风同班的李志说她现在好可怕,整天阴着脸不说话,仿佛谁借了她米还了她糠似的,不是埋头学习,就是趴桌上写诗,比以前爱打架时还让人心悸。 我知道这一切为了什么,内心的愧疚愈发堆积,如同一块巨石,沉沉压在心口。 上帝永远是最公平的,我伤害了南风,老天爷也用这种方式惩罚了我! 寒风凛冽,冬雪降临。 期末考试结束,该放寒假了。 尽管南风念的只是普通班,可在末考时却得了全年级第一名,一向稳坐首位的我掉到了她的后面。 这丫头是和我杠上了。 如果成绩能让她消除对我的怨恨,我宁愿永远排在她的下面。然而,现实并非如此,偶尔在校园相遇,我总能从她冷得像冰的眼里,看到满是受伤的痛楚,而她目不斜视的冷漠更让我揪心。我想,南风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了,没准她会一直恨我恨到下辈子。 高二,父母将我接回省城。忙忙碌碌准备高考,不知不觉忽略了很多事,唯有南风那双冷眼始终在我脑海晃荡,怎么也抹不去…… 高考之后,李志打电话告诉我,南风考上北方一所名牌大学,与我学校同在一座城市。 我以为,我们应该会有见面的机会,遗憾的是,直到四年大学掠过,我也没见到南风的踪影。紧接着开始上研,忙忙碌碌打发日子。听说南风也在母校上研,她上的是硕博连读,还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。她的诗风靡了整个校园,而她一头亮丽的长发更是掠夺了不少爱慕者的心扉。可惜的是,我再没见过长大后的她。一切,都只是听说! 南风就这样给我编了个一辈子的结,却不给我任何解的机会。 “邹杳,想什么这么入神呢?嘿嘿,裴芸有没有感动的当场亲你一口?”于洋忽然用胳膊撞了我一下,满脸戏谑神色。 “靠你的死小子,故意捉弄我对不对?”我恶狠狠瞪了于洋一眼,一口气喝光杯中白酒,辣辣的感觉直达心肺。 于洋无辜大叫:“冤枉啊,我可是好心一片。” 正搭拉着脑袋的杨军猛然抬头吼唱:“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,反动派被打倒……”将我们吓了一大跳,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,突然抓住面前的碟子“喀嚓喀嚓”狂啃起来。 于洋怜悯地摇摇头,“这孩子,疯了!” 我赶紧抢过杨军的碟子,招呼于洋架着他回学校…… 岁月如流,悄悄飞逝,转眼与美美认识已七天。 我们每天都会聊上几个小时,彼此算是非常熟悉了,但我仍没有向她发送视频请求,至今不知道她是圆是扁。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网络对面那个虚拟的女孩,连着几夜都会做梦,梦中总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冲我甜甜微笑。我想我肯定走火入魔了。 黄昏的残阳斜斜扫过校园,走廊外面响起敲饭盆的声音。 我依然坐在电脑前与美美聊天,压根没感觉半点饥饿,只顾盯着美美头像傻笑。动了歪心的男人确实是会变蠢的。 美美开玩笑说想找个我这样的男朋友,令我的心该死地狂跳不止,有一种想要立即见到她的冲动。老天垂怜,居然给了我机会。 “邹杳,我煲了香菇鸡汤,要不要过来一起喝?”美美用一个笑脸引诱我。 或许她只是随口说说,而我却趁驴下坡问她电话,承诺一会上她家喝汤。嘿嘿,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人如其名。 美美半天才把电话号打出来,然后下线走了。 我暗笑,小丫头肯定把肠子都悔青了,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会遇上这种顺杆上爬的厚脸皮。 从我们学校到她家并不远,坐公交车也就一个来小时。 “邹杳,你真的要去看那个网恋对象?”秦湘忧心忡忡问我,仿佛我是去龙潭虎穴送死。 “当然,男子汉大丈夫,答应的事怎能不算数?”我边翻箱倒柜找衣服,边随口应道。 其实严格来说,我和美美谈不上网恋,虽然聊天免不了插些稍有点朦胧的话语,可真正聊到男女之情几乎没有。最多也是我对她动了歪心,而她试探性的来句想找我这样的男朋友,至于是不是有心暗示,我就不知道了。 “邹杳,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,没准那里正有个红色陷井等着你呢?到时丢财又失身就惨了。”于洋好心提醒。 我啼笑皆非啐道:“喂,你们这是怎么了?我一个大男人,难不成还被一个小女人给劫了色?是不是巴望哥们打一辈子单身?” 秦湘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 于洋则冲我摇摇头,一脸“你这白痴”的鄙夷表情。 秦湘憋出一句话:“我是怕你被人迷晕解剖,掏空你的五脏六腑卖掉。” 我吐血,懒得搭理他们,管他红色陷井还是绿色陷井,就当我闲着没事去相场亲得了。 换好衣服,把钱包揣进兜里准备出门。 宿舍几位哥们都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神看着我,好像我是去送死,只差没递上纸和笔让我先写下遗言。于洋甚至追到走廊要跟我去,说是怕我被对方吃干抹净。死小子,想看热闹直接说,何必找这么烂的借口。 当然,最后还是我一个人去的。 第5章走了桃花运 美美的家在城市边缘,紧挨郊区。等我钻出的士,已经华灯初上,街头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,晃的眼都花了,各种声音喧嚣刺耳,吵得心有点乱。 掏出手机给美美打电话,传过来的嗓音很清脆,还好,是个女的。 美美在电话那头说让我等一会,她出来接我。 终于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,站在街边伸长脖子,对着过往行人瞄射,每过一秒钟对我都是一种煎熬,那个叫美美的女孩真的会出来见我吗?该不会耍我的吧?一颗心就好像挂了十五只吊桶,忐忑不安。 周围嘈杂的噪音早已潮退到世界那边去了,我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,满脑子都是那个虚幻的女孩,还有待会见面的情景。 终于,有个长发披肩的高个美女朝我走来,那身材,那气质,绝对不输银幕上的美女明星,高贵的令人不敢逼视,难道这就是美美? 我忽然胆怯了。 这倒不是自卑,而是觉得这种高大型的美女不是我能爱上的,只能停留在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界线,当风景欣赏不错。还好,美女目不斜视越过我走向街道另一边。 后来,又陆续走过来几位女孩,可没有一个像是找人的样子。 我的心开始敲起鼓,丫的,八成被那臭丫头放鸽子了,我就说嘛,才认识一周而已,哪有那么爽快就同意见面的女孩? 我想打道回府,心中又有点小小的不甘,于是告诉自己再多等三分钟。就在这时,有位穿着红色风衣的娇小少女朝我冲过来,用清脆甜美的声音对我大声叫道:“邹杳!” 我沮丧的心一下变得暖了十几度,这丫头居然能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眼把我认出,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缘分? 我露出笑容定睛瞧去,小小的个子,小小的脑袋,小小的鹅蛋脸,樱桃小嘴巴,一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睛,非常单纯,头发在脑后随意束了个简单的马尾。 这样的女孩才是我心仪的嘛! 我随口开了句玩笑:“美美,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呢!” 美美翘起小嘴,娇嗔地横我一眼,“人家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?” 我爽朗一笑:“不像!” 美美人长得清秀,性子似乎也很随和,瞪我一眼后又绽出十分阳光的笑容,小胳膊一挥道:“走,跟我回家吃饭。”语气亲昵的仿佛我是她认识很久的朋友。 我来不及让自己迟疑便跟在了美美后面,管她呢,就这么个小姑娘还能把我给吃了,既然她都不在乎带陌生男人回家,我还多想什么? 美美的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,年岁应该不短,缀满了沧桑。周围砌着水泥围墙,院子里种着一些花和菜,还有两棵果树,挺雅致的城市小院落。 美美将我领到客厅,招呼我坐便闪进厨房准备晚饭。 我跟了进去,发现灶台上已煲好了一锅香喷喷的香菇鸡肉汤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。这丫头的厨艺果然不是吹的,就冲着这香气也能确定绝对好吃,想不到第一次见网友就有这么好的口福。 我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动了。 “邹杳,你进来干什么?君子远庖厨,懂不懂?”美美瞪着大眼睛教训我,压根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,我再一次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缘分。 “当然是进来帮你端菜喽!”我端起汤锅就走。 美美摆好碗筷便热情的招呼我快吃,态度非常殷勤。 我边喝鸡汤边暗想,难道今年该走桃花运了?天使真的下凡了?该不会是恶魔借了天使的外衣来耍弄我吧? “邹杳,鸡汤怎么样?好不好喝?我煲了好久的哦!”美美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盯着我,生怕漏过我脸上任何一丝表情。 “太好喝了,想不到你的厨艺这么好!”鸡汤确实好喝,可为了回报美美那眼巴巴的模样,我又夸大了几分,还故意咂了咂嘴。 美美的眼珠子立即亮了几分,眼眸弯成了可爱的月芽儿,咧着小嘴道:“真的吗?那你一定要多吃点哦,不吃完不许走!”顺手拿起汤勺往我碗里舀汤。 我的心该死的“咯噔”了一下,不许走?晕,该不会真的要劫色吧?这看着清清纯纯的小姑娘难道会是传说中的猛女?邹杳啊邹杳,你丫的真龌龊,人家好心请你吃晚餐,你荷尔蒙过剩瞎想什么玩意? 我暗自鄙夷自己一下,埋头喝汤。 美美不停叫我多吃点,那热呼劲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。后来又想,莫非汤里下了药?好歹我也算有几分姿色,要是这样失身太不划算了。随即又暗笑自己无聊,以为在看悬疑剧呢! 美美是我约见的第一位女网友,既不是武大郎,也不是芙蓉姐姐,更没有出现室友们担心的那些状况。至少到现在为止,我还四肢健全坐在饭厅用餐,美美则坐在对面抓着两个鸡爪子狂啃,小脸被热汤熏得红通通的,注意力全在鸡爪子上,呲牙咧嘴的率真吃相看不出半点淑女形象。 突然对这个旁若无人享用美食的小丫头,产生了进一步的好感,我喜欢率性的女孩,纯净得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。 “邹杳,我吃饱了,你吃完没?”美美终于啃完鸡爪,嘟着油汪汪的嘴问我。 “奉你的懿旨,鸡汤全喝了。”我指了指汤锅,这下看你还让不让我走。 “嘻嘻,你好听话哦,我不过故意唬唬你的,你想不走我还不干呢!”美美皱皱鼻子,冲我做了个调皮的鬼脸。 我晕,被这丫头给涮了。 帮美美收拾好碗筷,小丫头就窜进厨房刷碗去了。 我跟进去想帮帮她,谁知竟然嫌我碍事,赶小狗一样将我轰了出来。 我双手抱臂斜靠厨房门框看她忙碌,心中莫名感觉温暖。唉,我是不是被冷风冻坏脑袋,才如此迫切需要温度? 美美是个家务好手,动作十分麻利轻快,要是有个这样的女朋友也不错啊,一定会把家弄得很温暖吧! 第6章秦湘病了 美美收拾好厨房招呼我去客厅看电视,两人各据一个小沙发随意闲聊。 我发现小丫头挺能聊的,有时候还能博古通今,气氛非常融洽,而且她的一些小动作也很可爱,皱鼻子的动作,手舞足蹈的动作。聊到兴奋处,脸蛋变得红通通的,两只眼睛闪着亮光,可爱透了,让我忍不住更想追她了。 我没有问美美为何没有家人在家,感觉刚认识就打听人家家事未免冒昧,两人就这样无所顾忌聊着零散话题,气氛很融洽。真有点舍不得走,比起冷冰冰的宿舍,这里似乎暖和多了。 正准备告辞,手机忽然响了。 “邹杳,不得了啦,你家亲爱的湘湘昏倒了。”于洋的声音急迫而惊慌。 “你说什么?秦湘怎么了?”我脸色大变跳起身。 于洋抖着嗓音道:“不清楚,凌锋正在帮他掐人中,还没醒过来……” 我的心迅速坠向无底冰窖,脑子跟着懵了,匆匆说了句有事便飞奔出美美家,打出租车直奔学校。 秦湘脸蛋通红躺在床上,双眸微闭,唇瓣干燥,仿佛柔弱的病美人。 我冲过去,满脸紧张急问:“怎么回事?” 秦湘张开双眼,气若游丝道:“没大碍,小感冒而已。” 我伸出手搭到他额上,气急败坏大吼:“什么小感冒?都烫得能煮鸡蛋了,为什么不赶紧上医院?” 于洋插话:“他死活不肯去,我们也拗不过他。” 我起身翻出退烧药给他服下,准备扛他去医院。那小子抱紧床杆,眼泪汪汪望着我,说什么也不同意走。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怕进医院,终究不忍心强迫他,只好叹着气扶他躺下。拿体温计量了量,三十九度。该死的,也不怕烧成傻子。 高凌锋担忧道:“小杳,要不还是送医院吧!” 我蹙蹙眉,“先等等看,如果退烧就算了,免得他要死要活哭闹,怕了他。”说完起身弄了条湿毛巾捂在秦湘额上。 于洋几次启唇,最终略有点不以为然道:“小杳,我感觉你是不是真把他当女孩?有必要这么宠他吗?又不是女孩子,管他愿不愿,直接拖去医院就行了。” 我恶狠狠瞪着于洋斥道:“闭嘴!” 高凌锋拍拍于洋的肩,送给他一个大白眼,“明知道秦湘是他的死穴,你还敢废话,睡觉去吧!” 我没空搭理他们,忙着替秦湘换额上的湿毛巾,一会儿热了又得用冷水打湿重新敷上。折腾到大半夜,总算退烧了。 我轻嘘一口气,这才爬上床睡觉。 周六,阴沉快一周的天气终于放晴,阳光从窗户射进来,温暖了冰冷的屋子。 昨夜与美美在QQ上聊天聊到很晚,醒来已是上午十点。掀开被子起床,发现宿舍还有四个家伙。 于洋趴床沿翻白眼,杨军则恶狠狠瞪着我,想必还在记恨昨天打破他好事。只有病后初愈的乖宝宝秦湘,依然抱着枕头睡觉,白晳的小脸透着淡淡红晕,让人没法不把他当女生看。 于洋有气无力问道:“邹杳,今天什么安排?” 我懒洋洋答道:“无聊的单身汉还能干什么?当然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喽!”死小子,又不是不知道我每个星期怎么打发的,故意来心上插刀。 于洋撇撇嘴道:“以前的你可能会照旧,现在的你还会照旧吗?那天夜里的女人汤好喝吧?周末不需要过去陪吗?” 我啐道:“什么女人汤?那是鸡汤好不好?说实话,那丫头厨艺真不错!”语气又开始激动,眼里的绿光不知不觉露了出来。 于洋鄙夷说道:“啧啧,瞧瞧你那贱性,没准比洗脚水还难喝,色心动了才会觉得好。” 我懒得与他计较,狐狸吃不到葡萄总会说葡萄酸的。 于洋见我不理他,伸出胳膊擂了我一拳,“到底有什么安排?” 我随口回道:“逛街喝酒,打游戏!” 于洋两眼一亮:“上哪喝酒?我也要去。” 我满脸狐疑问道:“你不跟你家菲菲约会了?不是刚和好吗?” 菲菲是于洋的女朋友,广西人,大眼睛黑皮肤高个子,比我们低一届,同校不同系。他们轰轰烈烈谈恋爱一年多,不知羡煞多少旁人。虽然我们曾认为他们不适合,但看着两人甜甜蜜蜜同进同出,倒也逐渐认同,或许个性互补更容易得到幸福。 于洋淡淡回道:“这次是彻底分了!” 我一惊,脱口道:“瞎扯吧,上周末还见你们一起坐食堂吃饭。” 于洋加重语气道:“真的,三天前分的。” 我禁不住问道:“为什么?” 于洋掏出一根烟点上,狠狠吸了一口道:“具体说不清,只是觉得现在跟她亲热,已没有了以前那种感觉。每次都草草了事,越做越索然无味,只好选择分手。” 杨军立即抢着插话:“这话说的太对了,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没了感觉,真是件痛苦的事,不如趁早散伙。” 杨军这小子长得非常帅,是我们系的系草,天生一张俊脸迷死女孩,又是从上海来的小财主,愿意跟他好的女生就如同扑火的飞蛾,烧死一批又扑上一批。偏偏他特别容易喜欢上女孩,可能只是对方一个独特的眼神便能让他爱上,但既使再辛苦追到的女孩他也持续不了多久,很快就会厌倦,换女友的速度绝对比女孩子换衣服快,算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。然而,还是有那么多女孩愿意充当他爱情旅途中的一个小站,不得不说现在的女孩太让人捉摸不透,难道真是“男人不坏,女人不爱”吗? 我哂笑:“你们禽兽啊,难道谈恋爱就为了做那事吗?” 杨军丢了个卫生眼给我,鄙夷地说道:“我们又没结婚,犯得着替她负责吗?既然不愉快,为何不分手?难道非得哪天厌倦到了极点才分?一见你就是个老土的男人。这年月,女孩子不也图个享受?谁会象以前的女人那样逆来顺受?如果你不能让你的女朋友满足,看她还跟不跟你。” 我无言,随即又不服气抢白:“你这么想,人家洋洋也这么想吗?你是换女友如换衣服,人家好歹恋了一年多……” 第7章于洋失恋 于洋洒脱地挥挥手,“一年多和一天多其实没什么区别,感觉去了就去了,能骗别人终究骗不过自己。何况我一提分手,她响应的比我还快,想必早就有了分手的念头,又何必勉强呢?” 我盯着于洋,层层烟圈挡住他清俊的脸庞,眼睛半眯,神情黯涩,似乎刻意隐藏着什么,但我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眸深处的落寞。 一段感情的结束,不管出于什么原因,多少总会有些不舍,既使感觉已去,曾经的美好也会在心底缠绕流连,除非根本就没用心经营过。于洋毕竟和花心萝卜杨军不同,他的洒脱只是假装的,那颗心不可能不痛。不过,我没有识破,笑着祝贺他回归单身。 其实,大学的爱情就是这样,似乎很难天长地久,我们总梦想着寻找一份美丽而永恒的爱情,但又常在不经意间放弃经营永恒的机会。因此很多人总会在失落中寻找,又在寻找中失落,可笑地循环着。人生就在这种茫然的寻找中,一点点消逝! 秦湘总算醒了,睁着朦胧睡眼问道:“小杳,我好饿,有东西吃吗?”死小子,我又不是你奶妈,每次睡醒就找我吃东西,我找谁吃去? 我想我确实不应该对秦湘太好,不该下意识把他当成女性保护。这么做的恶性后果就是使他对我产生了极大的依赖心理,不仅逼着自己跟我上研究生,而且也不交别的朋友,几乎与我形影不离。以至于不少人都在猜测我们之间,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,真是冤死我了。 杨军抢着回道:“秦湘,赶紧起床,洋洋请吃饭!” 于洋立即叫道:“凭什么要我请?” 杨军揶揄:“不是庆祝你回归光棍队伍么?” 于洋将烟蒂朝地上狠狠一砸道:“我请就我请,终于解脱了。” 我听出于洋的语气含着一丝悲怆,他应该是留恋那段感情的吧。有人说,真正到了分手的时候,女人比男人更决绝。如果不是菲菲的决断,于洋应该不会这么快分手。 爱情,总是令人快乐又悲伤! 我们溜出学校,去了附近一家湘菜馆,要了一个小包间。 于洋冲着年轻的老板娘招招手,“先给我们来八瓶啤酒,一瓶二锅头。菜不必点了,捡你们店的招牌菜就行,要快点上。” 我伸手制止,“洋洋,你疯啦?需要喝这么多酒吗?” 于洋牛眼一瞪,“邹杳,你还是不是男人?这么一点酒就把你给吓住了?” 我正待说话,秦湘赶紧插嘴:“我不喝酒。” 于洋看向秦湘,脸上露出一丝恶心笑容:“不喝没关系,让你亲爱的小杳替你喝。” 秦湘怒道:“你,你……” 杨军懒洋洋接过话茬,“邹杳,你不是酒量挺大的吗?人家洋洋都不怕,你怕什么?既然要喝就得喝个痛快,婆婆妈妈像什么男人?” 我苦笑道:“喝酒我是不怕,可我担心一会儿怎么将两条死鱼弄回宿舍,就你们那点猫量,也敢叫这么多酒?” 于洋不满地翻翻白眼,“邹杳,你不要瞧不起人,谁先醉还不一定呢!” 我深知这两个家伙肯定心情不好,想要借酒浇愁,懒得再劝说他们,大不了打电话叫高凌烽和张剑来接人。 几杯酒下肚,果然不出我所料,于洋舌头开始打结,两只眼睛跟兔子眼一样,透着红光。杨军的一张脸也成了猪肝色,唾沫横飞大声嚷嚷。两人还在互相敬酒,杯子碰的“呯呯”直响。喝到后来,于洋居然哭了,泪流满面唱着张宇的“雨一直下”,唱完又笑过不停。杨军更搞笑,端着一个大碟子使劲狂啃。我生怕他磕断牙齿,赶紧伸手夺了过来。 秦湘手足无措指着两个发疯的家伙问:“小杳,这下怎么办?” 我无所谓笑笑:“还能怎么办?他们想发泄就让他们尽情发泄呗,等喝躺下再叫人抬。” 秦湘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 我叫服务员倒了一杯饮料给秦湘,自己慢慢品着杯中的啤酒,默默看着对面两个失意的人借酒浇愁,心里不知什么滋味…… 最后,他们醉得不醒人事,是被抬进宿舍的,一直睡到天黑也没有醒。 这样也好,暂时忘却烦忧。 秦湘用过晚餐便爬到床上看书,说是要学医,天天抱着中医的书啃,也不知脑子在想些什么,该不会准备毕业后改行从医吧? 我抬眸,发现他不时用眼瞥我,忍不住笑道:“秦湘,你眼睛抽筋吗?” 秦湘剜我一眼,颇不满嘀咕:“小杳,你能不能别一有空就跟那女人瞎聊?小心被骗。” 张剑挤眉弄眼笑,“小杳,你家湘湘吃醋了。” 我飞他们一个白眼,手指快速跳动敲打键盘,与美美聊得正欢。连着几夜都是这么聊过来的,竟是越聊越融洽,下网躺到床上总要兴奋半天才能睡着。 我想,我是不是真的荷尔蒙分泌过剩? 美美基本符合我选择女友的标准,可我拿不准她对我有没有一点意思,除了见面前在网上说过想找个我这样的男友外,再没听她说任何暗示性的话。我们完全算不上什么男女朋友,也许是她的单纯让我尽量压抑了色心,尽量装出一副纯情男生的老实相,打死都不敢让她知道我不仅经常梦到她,其中还不乏香艳片段。 当然,最重要的是,这个美美让我有点揣摩不透,以至于不敢贸然下手。 那天夜里灯光不太亮,我并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,只觉得非常可爱,仿佛是个长不大的孩子。除了偶尔瞪我几眼外,说话还是挺温柔的,又会做好吃的,煲的鸡汤那叫一个香。然而,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丝莫名不安,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,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的。 这丫头自从彼此熟悉后,说话越来越像个孩子,时不时撒撒娇耍耍赖什么的,有时还有点小小的狡黠,看似简单又仿佛狡猾,令人捉摸不透。 我决定先按兵不动,摸清虚实再说,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。 第8章不堪回首 周二,忽然收到一封奇怪的信,没有寄信人地址和姓名,收件人地址则是打印后贴上去的,邮戳显示来自故乡那座省城。 “好久不见,你过的还好吗?风风雨雨将曾经的一切洗得褪了颜色,但心田的记忆,将会永远守住往昔的岁月!” 撕开信封,印着淡淡小花图案的信纸上,写着两行短短的字,熟悉的笔迹让我一眼便认出是高中同学陆芊芊。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,她却选择了最古老的邮递方式,心底竟泛出一丝感动。 此时的校园依然飞舞着漫天黄叶,带着寒意的秋风粗暴亲吻树枝,将叶儿吻的满世界都是。与寒风不同的是芊芊的问候,温柔得胜过春风,然而,竟将我的心叩击得微微生疼。记忆的闸门,宛若泄洪的水汹涌而至,把我打得措手不及。 七年前,也是一个秋天,记忆里全是僵死的黄色,还有萧条的残枝烂叶。芊芊就站在操场边的桐树下向我招手,古典味十足的瓜子脸挂着淡淡笑容。眉如柳黛,目如丹凤,薄薄的红唇微微上翘,两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垂在穿着粉红色绒毛马甲的胸前。几片黄叶正打着旋儿在她头顶飞舞。那个画面定格成我记忆里抹不去的照片。 当时我刚从外婆家转到省城上学,恰好分在芊芊那个班,而且与她是同桌。 我知道芊芊很美,可经历过南风那件事,对女生再提不起兴趣,只把她当成志同道合的朋友。一起学习一起吹牛,一起躺在足球场的绿草地上仰望蓝天,雄心勃勃设计着未来的梦想。芊芊紧靠我躺着,温柔得就像一只绵羊,既使我霸道的将她长辫解开,又笨手笨脚编得惨不忍睹,她也只是默默掉几滴眼泪,从不懂得如何反抗,眼泪一干又呈现出柔得快滴水的笑容。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欺负芊芊,还是真的喜欢她的温柔。 这样的日子持续将近一年,我的生命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,她叫苑灵。 邂逅苑灵,正是高三那个青叶子黄叶子半绿半红叶子,唱着歌纷纷凋落的初秋季节,我们刚刚开学,教室的凳板都还没坐热。 苑灵也上高三,只不过我上的是理科,而她选的是文科。 我有时候就有点纳闷,为何与刻骨铭心的美女发生故事,总要在该死的萧条季节?难道我命里犯“秋”吗? 那天,苑灵披着一头飘逸的齐腰长发,静静坐在萧瑟秋风中。青丝撩面,纯美得宛若出尘仙子。旁边是黄白交织的菊花坛,头顶是漫天飞舞的红枫叶,在我眼中就成了一幅最生动的风景画。 我一向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,仿佛神仙织出来的纱,被风轻轻一吹,那种感觉妙不可言。 正因为被苑灵的长发吸引,我破天荒打破不主动与陌生女孩接近的原则,走过去赞美了她的头发,我的噩梦也就开始了。 一周后,苑灵出现在我们班教室,将我同桌陆芊芊赶走,堂而皇之坐在我身边,冲我得意一笑。我这时才知道校长大人是她的舅舅,要把她换一个班是轻而易举的事。 从此,我的身边不再是柔弱的芊芊,而是换成了女霸王苑灵。芊芊眼里那抹淡淡的忧郁,越变越浓,看得我非常心酸,心湖时常泛起丝丝涟漪。 苑灵知道我与芊芊要好,便处处与芊芊为难。 我看到芊芊站在远远的地方,用幽深的瞳仁望我,目光深沉得令我心悸。我看不出那是伤心,还是责备,或者什么都不是,只是让我无端端的惶恐不安。 好友刘大明颇不解责备我,“小杳,苑灵那女人没芊芊一半漂亮,你怎么就为了她放弃芊芊?” 我苦笑:“没这回事。” 刘大明说得对,苑灵并不美,眼睛窄小,细长细长的,皮肤比较黑,嘴唇宽厚,没有女孩子那种柔和的美感,但身材高挑体魄健美的她,具有一股非常独特的气质。尤其是她的眼睛,虽不大,但深得就像一口千年老潭,不小心掉进去很难爬出来。就是这股气质深深吸引了我,使我一再默认她的霸道与蛮横,却不知这种纵容令芊芊离我愈来愈远。 苑灵是个风情多变的魔女,她最大的兴趣就是挽着我的胳膊,逛夜色下的街道或校园,看朦胧街灯投下我们长长的身影,她的小手便不老实地乱吃豆腐。 我随意应付着苑灵的热情,心中却比无比清楚,真正最让我难忘的不是这种香艳经历,而是某个心情不爽的下雨天,芊芊小鸟依人般偎着我,和我一同接受风雨的洗礼,狼狈不堪还对着天空绽出最纯真的笑脸。可惜,这样的日子再难出现,苑灵几乎霸占了我所有的空闲时间,就连上课也不忘偷偷扔纸条警告我不许接近别的女生。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,谈恋爱的男女朋友吗?好像不是,我记得自己从没说过爱苑灵,既使在她偷吻我的时候,也没有回吻过她。如其说喜欢苑灵,倒不如说喜欢她的头发,或者只是被她的气质吸引。假如芊芊和苑灵同时掉进河里,我想我可能会毫不忧虑先游向芊芊。然而现在,我却被动地被苑灵霸占着。 有一天,苑灵在我的作业本上写了句“你是乍醒的月光,我是追随你的夜色!” 我的心里泛起一抹淡淡感动,随口笑道:“你觉得堂堂市长千金与一个穷小子,能成为月光和夜色吗?” “这个世上,只要是我想要的,就没有什么不能成的。”苑灵的语气一如既往霸道而自信,在她的意识里,天底下任何东西都能用金钱和权利解决。 就是从这一刻起,我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丝厌倦,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,可始终下不了狠心与苑灵了断。当年南风受伤的面容,总是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,我已经怕了伤害女生。 相处两个月,苑灵开始变得神经兮兮,宛若尽职的保镖,时刻守在我身边,对每一个与我接近的女生破口就骂,整天疑神疑鬼监视我的行动,将我管得透不过气,还跑到收发室私拆我的信件,只要是女生的来信统统毁得尸骨无存。有一天居然把我的照片剪得惨不忍睹,凡是有女人合影的,都把对方的脸蛋抠掉。 苑灵的这份感情让我觉得好沉重,第一次发现女孩的妒嫉心这么可怕,而最可怕的还在后头,苑灵竟叫一帮小混混把芊芊毒打了一顿。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芊芊,我心如刀割。 芊芊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,却对我没有半句怨言,只是用那双小鹿般纯净的眸子默默看着我,什么都没有说。 我心疼地抓过芊芊的手,放在手心紧紧握住,跟着沉默…… 第9章了不断孽缘 走出医院回到学校,天空忽然飘起密密麻麻的小雨,仿佛剪不断的愁丝。 我打电话将苑灵叫到操场上,首次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:“从现在开始,我不再被你霸占了,我们都解脱吧!” 苑灵疯狂地撕打着我,泪水和着雨水将我的心浇得湿透。 我狠下心不为所动,任她发泄。 自从初二被南风当众摁下,我曾陆续到几家武馆学过,加上平日勤学苦练,拳脚功夫并不差,抗这点打击小菜一碟。仔细想想,其实当初我应该是对南风动了心的,否则不会那么辛苦习武,只是少年的幼稚与死要面子,最终使我错过了南风。 苑灵终于打累,颓然坐下。 我一语不发转身就走,直接回到医院。芊芊住了多久的院,我就守了她多久,终于再次看到她脸上柔美的笑容,心中暗自庆幸雨过天晴。 我以为芊芊会一直柔顺地陪在我身边,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,更没想到分别的日子是不久后的傍晚。 “芊芊,今天没骑车吗?上来吧,我送你回家!” 刚从车棚冲出,一眼看到芊芊正站校门口四下张望,便将车头拐向她,双脚顶地等她跳上后座。 芊芊苦笑一下,抬眸瞥了我一眼道:“邹杳,我们先在校园内走走如何?” 我纳闷道:“一天十来个小时关在学校,你还不嫌腻呀?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只上半天课,我巴不得立即长双翅膀飞出去。” 芊芊幽幽道:“当有些东西快要失去的时候,你就不会这么想了。” 我傻傻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 芊芊美丽的大眼眸蒙着一层水雾,努力将声音保持平稳道:“我明天就不来学校了,我爸已帮我办了退学,下星期顶他的班进造纸厂工作,再等一个月就要订婚了。” 我失态惊叫:“你疯啦,只差一学期便是高考,你这时候退学,开什么玩笑?” 芊芊淡淡说道:“我爸说凭我的成绩也考不上名牌大学,还不如趁这机会顶他的班混个单位,好歹能拿份工资补贴家用,你知道的,我妈妈卧床多年……” 我紧攥着车把的指关节变成了白色,粗暴打断芊芊的话道:“那订婚又是怎么回事?” 芊芊平静回道:“我爸说对方是局长的儿子,又是大学毕业生,还有一个不错的单位,要我别放弃这个机会。他说,或许这样可以改善一下我们家的环境……”语气与眸子透出的全都是深沉的无奈。 我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愤怒,不想开口指责她那个攀龙附凤的老爸。或许他也有他的苦衷,一个薪水极低的普通工人要养活一大家子,还有一个卧床多年的老婆,其中的艰难与痛苦不是我能理解的。我只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,两眼死死盯着芊芊的脸问道:“你的意思呢?” 芊芊漂亮的脸蛋起了一抹痉挛,低下头看着脚尖,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:“我不想违抗我爸的决定,毕竟都是为了这个家……” 我忽然有种想要掐死芊芊的冲动,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裂、撕碎,那是我继伤害南风之后,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痛,不怒反笑道:“好啊,恭喜你,咱们芊芊肯定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!” 芊芊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,惊愕地抬头望我,眼眶一下子涌出两行水滴,迅速淌过腮边,碎了一地,将我的心揪得更痛。然而我却无耻地挤出一脸痞痞的邪笑,无耻的将内心的愤怒与伤痛掩藏得荡然无存。 我没有挽留她,甚至连一丝挽留的意思都没有,我又有什么理由与资格去改变她的决定? 芊芊本来就白晳的脸,变得更加苍白如纸,颇为吃力扭转身道:“那么,再见吧!” 我呆呆望着芊芊的背影在秋风中越走越远,漫天飞舞的黄叶迷濛了我的视线,我再也看不到芊芊的影子。泪水缓缓爬过我的脸颊,被秋风无情卷走碾碎。 芊芊订婚的那天,在酒店举行了盛大的喜宴。 我们班有几位同学参加了,而作为她最好朋友的我却没有去。我向班主任请了一天假,整整一天我就躺在校园后面的小山坡上。阳光温柔抚摸着我的脸庞,可我感觉不到半分温暖。芊芊的离开,宛若在我心头掏了一个洞,可恨的是我压根不知道该去怨谁。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“梦醒的时候再难牵住你的手!”,心便一阵阵的疼痛,失落…… 芊芊走了,彻底离开了我的世界。 我却没能走出苑灵的世界,她依然固执地守在我身边,但我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。 考上大学与狐朋狗友庆祝,我沐着桔红色的烛光,一口接一口灌着啤酒,满脸兴奋放肆大笑。没有人知道我高兴的其实压根不是考上一所好院校,而是苑灵被广州一所学校录取了,与我相隔十万八千里,从此将没法再纠缠我。 芊芊的好友顾晓菲喝得半醉半醒指着我鼻子吼:“姓邹的你他妈是个混蛋,你知不知道芊芊一直爱你,可你却该死的把她推走。我,我鄙视你!” 满桌的人,全停下筷子望我,他们的目光没有半分惊讶。所有人都知道芊芊爱我,唯独我自己不知道! 我失魂落魄靠向椅背,再一次尝到心撕裂般的痛…… 七年了,顺利上完大学再上研,我始终没有探听芊芊的任何消息,我也没有勇气去想,自己是不是曾经对芊芊有过一丝爱恋。不知道这几年的摸爬跌滚,会在芊芊脸上烙下什么样的印章,或许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吧。我只知道风风雨雨在我人生的这张白纸上,涂抹了重重叠叠的色彩,多得我快要找不到从前的自己。 七年来,我曾试图忘记与芊芊共同拥有过的青涩岁月,可惜总是没能如愿。那些说过的话,做过的梦,还有牵过的手,依然在脑海点点滴滴闪现。 七年后的今天,握着这张久违的信笺,一如七年前,泪水再次滑下我的脸颊,淋湿了整个秋天…… 第10章替她买单 芊芊的来信,看得我情绪低落了好久,夜里还梦到了她,依然柔弱的风一吹就倒,害我心疼到梦醒仍没有停止。 于洋说的对,我真的是太多情了,虽然还算洁身自好,没像杨军那样逮谁恋谁,恋谁甩谁,但时常忍不住会为那么多女人心疼,感情细腻的男人其实也是一种悲哀。 第二日早晨,刚睁开两眼就接到美美电话,要我陪她逛街,恰好又是周六,闲着没什么事便答应了。 正准备挂电话,美美又加了句:“邹杳,你还没吃早餐吧?我做了点心,过来一起吃吧!” 我的内心深处蓦地淌过一丝暖流,除了老妈,还没谁关心过我吃早餐的,这丫头,挺会体贴人嘛。 于洋审贼一样直视我问道:“瞧你两眼放贼光,肯定是那妹妹的电话吧?” 我漫不经心嗯了声。 于洋撇撇嘴道:“她要对你实施美人计了?” 我啼笑皆非啐道:“瞎说什么?只是让我陪她逛逛街而已。” 高凌烽抬起眼皮瞥我一眼,语重心长道:“小杳,要小心啊,通常这样认识的女孩找你逛街,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,我就被一个漂亮美眉弄得差点刷爆一张卡。” 于洋附和,“就是就是,美眉找哥哥出去,基本都是为了找一个替她买单的人!” 杨军探出头,意味深长道:“买几块钱的单算什么?怕就怕买那张叫爱情的单哟。小杳同学,你可要想好了,你家湘湘正等你替他买呢,可别到外面又欠几张……” 秦湘气得涨红俊脸,怒瞪杨军尖叫:“姓杨的,你什么意思?” 杨军故意气秦湘,“字面上的意思!” 我懒得跟他们闹,扬扬眉道:“放心吧,我认识的妹妹不会这么干的,人家单纯着呢!”话虽如此,可心里还真没底,临走前顺手将一张卡塞进钱包,万一真要我买什么东西,现金不够好歹能刷刷卡。 这次家里依然只有美美一人。 白色高领毛衣,淡紫色长筒裤,高跟鞋。长发挽在头顶,用暗红色发圈套住。美美的打扮比上次成熟,我也没看出什么问题,可能是我对女孩子观察不仔细吧。如果非要说不对劲,那就是这身打扮放在美美身上,总觉得有点碍眼! 走进饭厅坐下,忍着没询问为何不见她家人,凭我们的关系,貌似还没到关心人家家事的地步。 “邹杳,这是我做的水果面包,口感怎么样?”美美如同向家长邀功讨赏的孩子,将一个漂亮的小圆面包放进我的碟子,眼巴巴看着我,仿佛只要我说不好吃,她的脸马上就会垮下来似的。 “嗯,很香,还有淡淡的水果甜味,美美的手艺快赶上面包店师傅了。”小丫头的厨艺是不错,可这烤面包就不知道了。为免去我的肠胃遭受毒害,先小小咬了一口,慢慢咀嚼,味道还真不错,这才放心吃起来。 美美又是一脸兴奋,殷勤地将另外两个小面包也放进我的碟子,帮我倒了一杯热牛奶。 我突然觉得美美就像是一个尽职的小妻子,要是这辈子能有个女人这样替我准备吃的该多好。呃,邹杳,醒醒,不要做白日梦了。 美美一只手各抓一个小面包,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。这丫头,也不注意一下吃相,难道我就这么不能引出女人的矜持心吗? 用过早餐便是逛街。跟着美美在街上四处瞎转,渐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,美美总是对好些商品兴趣非常大,抱着不肯放,非要我买。 说实话,我不是那种吝啬的人,哥们出去吃饭消遣,多半都是我掏钱,面对女孩子更不会推辞。为了面子,再穷也得买,更何况假期打工赚的钱已存下不少,给她买点东西无所谓,谁叫我喜欢她呢! 然而,买归买,心里还是有点敲鼓,难道真被高凌烽那厮言中了?美美接近我就是怀有不良企图?我该不会也被刷爆卡吧? 逛了一天街,我的两只手提满五颜六色的购物袋,全是给美美买的。 美美应该是个逛街高手,马不停蹄逛几个小时没见她脸上有半丝疲累,年轻就是好。瞧她兴致勃勃四下张望,不知道忽然又会瞄上什么,我只能在心底暗暗叫苦,倒不是怕累,而是这样陪女孩子逛商场实在无聊透顶。 美美终于在一家装潢漂亮的西餐厅门口停下脚步,歪着脑袋看向我道:“邹杳,我饿了,你请我吃饭好不好?我想吃西餐。” 我苦笑道:“我们就这样提着大包小包进西餐厅吗?” 美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购物袋,小胳膊一挥道:“为什么不可以?走,我们进去!”然后把购物袋“哗”地甩到肩上扛着,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进去。 我心里那个恶寒啊,真希望这丫头不是我认识的,可假装不认识是不可能的,只有灰头土脸提着另外几个袋子跟在她后面慢腾腾踱进去,尽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。 “邹杳,这个靠窗的位置不错耶,快点过来啊!”美美将几个购物袋扔在窗台上,满脸兴奋冲我大声叫喊,小手使劲摇晃着,也不怕摇断,清脆的嗓音几乎传遍餐厅每个角落,将一切嘈杂声全压了下去。 我差点喷血昏倒。 这臭丫头,莫非嫌我们丢脸还没丢到太平洋?她这一喊不打紧,餐厅大半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我身上。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剥光了衣服展览,恨不得地上立刻裂个大洞,好让我钻进去藏起来。 美美殷勤地接过我手里的袋子,得意洋洋道:“怎么样?这个位置好吧,幸好我们早进来一步,要不就没位置坐了。” 我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是不错,想吃什么赶紧点,一会我还得赶回学校呢!” 美美拿过菜单随意看了下,猛地扬声叫道:“那位长得很帅的矮个子先生,我要点餐,你能不能先过来一下?”随即又扁扁嘴小声嘀咕一句:“真是的,明明是我先进来的,为什么要给别人先点?” 我尽量将脑袋压得低低的,心里一个劲默念:我不认识她,我不认识她! 很帅的矮个子先生糗着一张脸过来了。 我暗暗发誓,下次跟这丫头进餐厅,一定要先拿一块布把脸蒙起来,免得被那些食客的目光刺穿。 第11章遗弃的小狗 终于点完餐,可以长唬一口气。 美美双手托着下巴,笑眯眯望着我问道:“邹杳,今天玩的开心吗?”两只眼眸又弯成可爱的月芽儿,长睫毛跟着一扇一扇的,非常生动。 我违心回道:“跟美女逛街,能不开心吗?” 美美瞳仁内掠过一抹狡黠,“咯咯”笑道:“骗人的不是好孩子哦,明明就是强打精神跟我逛,还说什么开心。哼哼,假死了。” 我差点一口茶水喷湿桌面,这姑娘真不会替人留面子,干脆顺着开玩笑道:“失败,居然被你识破了。” 美美得意地挥了一下胳膊大笑:“哈哈,我是谁呀,还能猜不透你的心思?”差点把刚走到她身后的服务生手里的铁板牛肉打翻,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到一边,否则,那冒着热油的牛肉铁板可能就砸到她头上了。服务生被她吓得脸色发白,不住道歉。 美美没事人一样冲我吐吐舌头,注意力全移到香喷喷的铁板牛肉上,迫不急待拿起刀叉开工,一副快要流口水的馋样。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叫季美美的小丫头肯定是个惹祸精,还能追求她吗? 美美陶醉地吃完一块牛肉,似乎想起什么,切下一块递到我嘴边道:“邹杳,牛肉好香哦,你也吃一块。” 我没有当众被女孩子喂过食,耳根一下热了,但看着美美那眼巴巴的殷勤模样,只好忍着尴尬张嘴,然后迅速埋下头吃自己盘里的雪鱼块。 美美没有闲心再管我,一门心思切她的牛肉,小嘴两边沾满了酱料也没顾上擦。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替美美把嘴擦干净,那丫头半点反应没有,只顾埋头切肉,一块接一块塞进嘴里,满足地咀嚼着,仿佛吃龙肉似的。我怎么没感觉铁板牛肉有这么好吃?说实话,胡椒味太浓了,还没有我们学校门口那家做得好。 美美终于解决掉她那份牛肉,抬起头,清亮如水的眸子快速扫了我一眼,然后敛下眼帘用纸巾擦拭沾了油的手指,两边脸颊明显多了抹可疑的嫣红,带着明显的羞涩。老天要下红雨了吗?美美居然懂得脸红? 我正想调侃几句,美美蓦地小声说道:“邹杳,刚才谢谢你哦!” 我愣住,谢我?好像没做什么值得谢的事吧?随口问道:“为什么谢我?” 美美低敛的眼帘下,滴落一颗晶莹泪珠,幽幽道:“谢谢你替我擦嘴,自从爷爷奶奶去世,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帮我了。”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有种微微的生疼感,不假思索伸出手,轻轻捏了捏美美的鼻子道:“傻丫头,要不要拿铁板把嘴巴弄脏,我再给你擦一遍?” 美美猛然抬头瞪我一眼,没好气道:“哼,被你气死。” 我失笑,伸手拿过窗台上的袋子招呼美美走人。 西餐厅就在美美家附近,不过我还是将她送回家才离开。 走出陈旧的小院铁门,快要到拐弯的地方,下意识回头探看,发现美美正靠着铁门默默望我,那神情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,说不出的楚楚可怜。 我的心情不自禁“咯噔”一下,冲她摇摇手掉头就走。 “邹杳,挨宰了没?” 一只脚刚踏进宿舍,于洋就迫不急待问道,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戏谑,似乎我挨宰能替他出口恶气似的。 我揶揄回道:“你老人家恐怕要失望了。”打死也不能让这厮知道我替美美买了一天东西,到时候全宿舍的人铁定都会拿怜悯的眼光看我,顺便送我一个绰号“二百五”。 正忙着打游戏的高凌烽抽空瞥我一眼,唇边掠过一抹诡笑,意味深长道:“别急,长线刚放下,正等着钓大鱼呢!” 我真想将这厮抽一顿,哥们就是用来往心上插刀的吗? 秦湘听到动静,从被子里探出脑袋,忧心忡忡问道:“小杳,你还好吧?” 我差点晕倒,这都是些什么人啊,难道真的以为我去送死吗?一屁股坐在床沿,有气无力回道:“托你的鸿福,我四肢健全回来了。” 于洋戏笑道:“邹杳,脚踩两船是不行的,只顾着去陪美女,把你亲爱的湘湘丢在宿舍睡了一天闷觉,连饭都没吃,造孽哟!” 秦湘气得俊脸通红,好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靠死你,于洋!” 张剑恰好推门而入,夸张叫道:“哇,不得了啦,秦湘居然懂得说粗话了?啧啧,这才像个男子汉嘛!” 宿舍爆出狂笑。 秦湘一脸黯然缩进被子。 我的心莫名难受,赶紧拿毛巾进浴室洗澡。 “邹杳救命啊!” 刚冲洗完,门外突然传来秦湘的凄厉呼救,惊的我胡乱套上裤头就往外冲,看到张剑和于洋正跪床上按着秦湘。杨军则忙着扒他裤子,边扒边嚷:“今天一定要看清楚你小子是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我们宿舍……” 秦湘满脸羞愤望向我这边,那神情如同一把刀,将我的心狠狠切疼,顿时忘了他是男生,二话不说冲过去踹开杨军,再一把抓起于洋和张剑,板着脸怒道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 杨军揉着摔疼的屁股,略有点心虚道:“哥几个就是想验验他到底是不是男的,成天看这么个大美人在寝室晃,我就不信你不好奇。” 秦湘拉起被子将头盖住,我分明看到他眼角多了一层水雾,仿佛受欺凌的小媳妇,气的我冲着杨军大吼:“好什么奇?下次再这样欺负他,信不信我揍得你们三天下不了地!” 于洋不怕死嘻笑:“没有下次,我们已经看到他是男人了。” 我恶狠狠剜于洋一眼,回自己床铺睡觉,然而闭上眼半天,就是没有一丝睡意,内心深处泛起莫名的失落。 忽然明白,其实我下意识里仍希望秦湘是女生,我已经把他当女生照顾这么多年,一直自欺欺人的抱着一丝微弱的念头,或许他真是女扮男装的?可于洋的话,彻底打破了我的怀疑,为何我仍难接受这个事实?刚才的羞愤样,明明就是女生的反应,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他一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,我就忍不住将他当女生爱护?究竟是我脑子有问题,还是他有问题? 我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他是男生,吃不了亏,我不需要总是紧张兮兮保护他! 第12章曾经的女人 这周的课比较多,忙的昏天黑地,与美美聊天减少了很多。 中午下课,刚走进食堂便碰见裴芸,还没等我打招呼,她先露出笑容问道:“小杳,这段时间总见不着你,忙什么呢?” 我随意搪塞:“还能忙什么?混日子喽!” 裴芸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:“我坐这儿,你赶紧去打饭,一会过来吃。” 我点头。 今天的红烧肉似乎味道差了很多,肯定又换厨师了,小小地郁闷一下。端着碗坐到裴芸对面,这丫头,越来越丰满了,高耸的胸部配上细细的腰肢,不能不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。呸,怎么能用色色眼光看自己的红颜知己? 裴芸冲我微微一笑,洁白的贝齿闪出耀眼亮光。 我含笑打趣:“芸芸,气色不错啊,有什么喜事吗?” 裴芸啐道:“才不是呢,都是我妈送补药闹的,说什么女孩子不趁现在把气色调补好,等将来结婚生子就麻烦了。” 我“噗哧”失笑:“不会吧?就你这红光满面的还需要吃补药?小心补成胖丫头哟!” 裴芸圆圆的小脸浮上一抹嫣红,没好气白我一眼,“胖就胖,再胖也不会塞给你要。哼,我先走了,你慢慢吃,小心噎着!” 我一脸黑线干笑,又犯忌了,女孩子是不是都讨厌别人说她胖? 于洋不知从哪冒出来,一脸凝重坐到我旁边,将嘴凑过来小声道:“小杳,出大事了。” 我的心猛然一沉,脱口惊问:“什么大事?秦湘吗?” 于洋恶狠狠咒道:“呸,你丫就只记得秦湘,真是个十足的薄情郎,两年前和你浓情蜜意的那个女人呢?忘到九霄云外去了?” 我的脑子轰然一响,所有刻意隐藏的记忆,如同决堤之水,突然将我硬生生淹没,击打的心脏一阵抽疼。 云瑶,于洋的高中同学,我唯一谈过恋爱的女朋友,也是唯一将我抛弃的人。 认识云瑶,是在上大三那年。 隔壁宿舍的杨涛说他家乡有座奇山,终年云雾缭绕,半山腰建着一座古老的寺庙,庙中有个得道高僧,武功十分厉害,说的我心里痒痒的,决定趁周末去那儿旅游。 临走时,正遇上云瑶上我们宿舍玩。 于洋曾多次向我们描述过这位美术学院的才女,据说诗词书画样样精通,没想到人也这么漂亮。长发披肩,明眸皓齿,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。穿着打扮看似随意,其实颇具品味。举手投足皆带着艺术家的超凡气质。 于洋翻箱倒柜找出我发表过的几首酸诗向她炫耀,以便证明我们宿舍不全是莽汉,也有才子存在。 或许骨子里的细腻作怪,我闲着无聊写的那些郎情妾意的酸文,一向比较能打动女孩子。同样爱好文学的云瑶更是不例外,二话不说便缠上了我,非要跟我上山。用她的话说是想找地方写生,事实如何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 我很少能拒绝女生的死缠烂打,只好同意带她走。 “邹杳,悠着点哟,人家可是纯情小妹,不能乱碰的!”于洋神情暧昧凑到我耳边嘀咕一句。 “少龌龊,你以为我是你啊!”恶狠狠瞪于洋一眼,其实心里还真有点发虚,这可是我头一次单独随女生出去过夜,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! 云瑶是个开朗的女孩,特别爱笑,总是咧着一张红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两排洁白的贝齿,分外迷人。 我们坐车到山下再往上爬,很快熟悉的跟老朋友一样,有这么一位美女跟在身边聊解旅途寂寞,极大满足了我那颗属于男人的虚荣心。 云瑶从小画画,经常背着画夹四处写生,身体锻炼得不错,不急不慢跟在我后面没听她喊过累,大大节约了爬山时间,用了两个时辰就到达半山腰。 这里的风景果真很美,乳白色的云雾缭绕着高耸的山头,丝丝缕缕涌动,如烟似梦,陶醉了云瑶更陶醉了我。 “邹杳,我想在这里画一幅画再走。” “不先到寺庙再画吗?” 我始终惦念着庙里的高僧,比起美景,更想快点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大师。然而,云瑶是个画痴,岂能放弃眼前的美景?不管三七二十一摆开画具。 我只好坐下等她。 这个美院的小才女果然不是吹出来的,笔下的风景比现实更多了一份飘渺与灵秀,那云雾仿佛正在画纸上流动,让我赞叹不已。 画完画,我们继续往上走,没多久便见到了寺庙,建在云雾袅袅的半山腰,周围全是枯藤缠绕的苍天大树,树身斑斑驳驳,长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磨菇。 寺庙非常破旧,屋檐盘满了乱七八糟的茅草,据说还是前清时期的产物。庙里供有陈旧的十八罗汉和几尊两米来高的木雕菩萨,早已不堪历史的重负,缺胳膊少腿倒在地上。屋梁上的几匹大红布也被岁月的风霜腐蚀成了暗黑色。 就在这时,我发现了一个让我差点崩溃的事实,守庙的根本不是什么得道高僧,而是一个瘦得只剩一身排骨的老尼姑,微闭双眼坐在大堂,敲着颇有节奏的木鱼。 天杀的,杨涛那厮居然骗我,恨的我立即掏出手机兴师问罪。 杨涛奸计得逞大笑:“哈哈,邹杳,你真的去了?我只是随便说说的,没想到你真去。其实得道高僧与得道尼姑也就两字之差,你凑合着看嘛,哈哈!” 我吐血,从牙缝挤出几个字:“杨涛你给我等着,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。” 杨涛嘻皮笑脸道:“你可别小瞧老尼姑哟,听说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,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庙里呆了多少年,没准就是天山童姥姥的化身……” 我对着手机呸了声,恨恨挂了电话。 云瑶已经在庙门前的空地上摆开了画具作画。 我失望地站在门口打量这座破庙,忽然被挂在门上的那把青铜锁吸引了视线,那是一把古老而硕大的铜锁,锁着两条粗粗的铁链。锁身则泛着诡异的幽幽冷光。神秘、肃穆,如同老尼姑,充满了让人无法破译的谜…… 第13章破镜难圆 那天夜里我们就宿在庙堂,一人坐一个蒲团,听着老尼姑颇有节奏的木鱼声,还有山风摇动树枝的声音,感觉特别新奇。 “邹杳,你说这山上,会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突然窜进庙里?” 云瑶悄悄移动身子,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身上,看得出她很紧张,两只眼珠滴溜溜一个劲往门口和窗户看。嗬嗬,胆小的丫头,不怕我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狼,反而担心其它野兽,莫非我真这么让女人放心? 我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道:“说不定哟,深山老林的,搞不好会有老虎出没。” “不会吧?你别吓我啊!” 云瑶又向我移动了一点,衣服已经挨到我的胳膊,神情越发紧张。 我暗笑,起身过去将庙门关上,同时也关住了清冷的月光。桌上的蜡烛渲染出浑浊的光晕,将庙堂照得若隐若现。老尼姑依然不紧不慢敲着木鱼,似乎没有去睡的意思。 我轻声安慰云瑶几句,见她稍放松,便躺在蒲团上睡着了。 次日凌晨,朦朦胧胧睁开睡眼,感觉胸口痒痒的,低头一看,发现云瑶竟像个婴儿那样拱在我的怀中睡得正熟,一只手紧紧揪住我的衣服,恬逸秀气的脸庞让我怦然心动。 阿弥陀佛,菩萨恕罪,我不是故意要在圣殿心猿意马的,实在是云瑶的样子太诱人了,红朴朴的俏脸引诱得我差点就想咬一口。为了避免她醒后尴尬,赶紧小心翼翼掰开她的手,将她身子移到一边,然后冲出庙外安抚乱跳的心。 云瑶醒后我已在庙前铺好台布准备早餐,半句没提夜里的事。云瑶坦然与我笑谈,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曾睡在我怀中过。 世上的事,往往无法预测,从山上回来没多久,云瑶便成了我的女友。 尽管我的生命中曾出现过南风和芊芊,也被苑灵疯狂爱过,可真正与我谈恋爱的只有云瑶。 我不否认曾对南风动过心,也对芊芊有过眷恋,但都只是一些朦胧的青涩心思。而这一次,却是实实在在恋爱了,有了明码标识的女朋友。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,我又一次去了那座古庙。青铜锁在香雾缭绕中更加庄严、肃穆,如梦如幻,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什么。 我用手轻轻抚摸青铜锁,久久感受那一份独特的冰凉,思绪随着浓雾在青山间漫无边际飘荡。 整整两个季节,我与云瑶尽情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快乐。可惜,幸福的日子往往短暂,云瑶要出国了。她向往美丽的巴黎之都。无论我如何挽留,都留不住她外飞的心。比起前途,爱情已变得微不足道。 我终于绝望地选择了放弃。 两个季节的恋爱,我用了四个季节去舔洗伤口,从此封存爱情…… “小杳,想起来了吧?” 于洋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,他正一眨不眨盯着我。这小子很少有严肃的时候,难道云瑶出了什么事? 我努力将情绪克制下去,漫不经心问道:“她怎么了?” 我真的不想关心她的,毕竟已分手两年,然而于洋的话,还是令我的心小小揪动了一下,好歹曾经爱过啊,我无法做到漠视她的死活,既使她曾伤害过我。 记得云瑶刚出国那会,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。成天坐在教室看书学习,不留任何空隙想她,生怕自己再次掉入那种伤痛里面。然而,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,再深的伤口也会在它的治疗下渐渐痊愈。两年过去,我的心没有了当初的疼痛,只留下一丝挥不去的遗憾。我不该随意挥霍我的初恋,应该将它留给最值得付出的女孩,并且终生相守。 于洋语不惊人死不休,“我上午在网上碰到她,说下个月就要回国了,还问起你的情况。我想,或许她是想和你破镜重圆吧!” 我的心一下乱了,好一会才用略显嘶哑的声音道:“洋洋,我从不相信什么破镜重圆。破了就破了,既使补得再好也是破镜子,何必呢?” 于洋若有所思道:“明白!” 我淡淡笑道:“走吧,回宿舍了。” 于洋起身将胳膊搭到我肩上,两人迈着痞痞的步子往寝室方向走,却是各怀心思…… 一周后,美美再次约我逛街。 高凌烽怜悯地摸了一把我的脸,“这孩子,快要尸骨无存了,真是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啊!” 我差点一头栽死。 坐车到美美家,小丫头正在厨房准备中餐。 一袭合体的灰色套装,裹着苗条的身子,长发依旧梳成髻,用发圈挽于头顶。明明就是清纯的模样,为何每次都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秋? 我跟着踱进厨房,发现一边灶上炖着猪脚汤,另边灶放着一口冒热气的大锅,盖得严严实实的。一阵接一阵的香气,从那里源源不断冒出,可以想象中饭会是如何的丰富。 我那颗饱受折磨的心,终于得到一点安慰,指着大锅问道:“美美,你煮的什么东西?” 美美神秘兮兮笑道:“当然是好吃的喽!” 臭丫头,做个菜还跟我玩神秘! 终于等到菜上桌,原来那大锅里做的是红焖牛肉,香气扑鼻,让人忍不住掉口水。轻轻夹起一块放进嘴里,有种入口即化的错觉,焖得非常烂。 我再次对美美刮目相看,还没见哪个漂亮美眉能把厨艺玩得这么好的。民以食为天,有什么能比吃更重要?要是把她娶回家该多好,餐餐都能享受不同美味,幸福的快要飞起来。呃,姓邹的,美梦做得太早了吧,八字还没一撇呢! 美美殷勤地帮我盛了一碗猪脚汤,笑眯眯问道:“邹杳,牛肉好吃吗?” 我由衷赞道:“真香,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么棒的厨艺?。” 美美笑弯了眼眸,皱皱鼻子骄傲回道:“我爷爷的厨艺比我强百倍哦,他可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长。我从八岁跟他学下厨,再笨的人也能烧出一桌好菜了。”顿了顿又炫耀道:“嘿,认识我没吃亏吧?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噢,一般的酒店吃不到的,是我爷爷的独门秘方,只有我会做噢,以后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吧!” 我的心思立即又活跃了,以后哦,是不是会一辈子做给我吃呢?为了不让美美过早发现我的企图,连忙顺着问道:“那你爷爷现在还做厨师吗?” 美美浮满笑意的脸立刻变得黯淡,眼眶也跟着红了,幽幽道:“爷爷去年冬天逝世了。” 我暗骂自己该死,好好地打听人家家事干什么?赶紧转移话题道:“美美,这个猪脚汤也很好喝,听说还能美容哟,你多喝点,会越变越漂亮的。”边说边拿过她面前的汤碗给她盛汤。 美美白我一眼道:“人家清早就起来煲汤,熬了四五个小时,能不好喝吗?” 我该死的又被她感动了。 这男人啊,长了一根软肋真不是什么好事,最容易被女人利用,瞧瞧我现在,如果美美让我跳进滚烫的汤锅洗个澡,说不定我真的连衣服都不脱就直接跳进去了。 我不否认自己已经喜欢上美美家的美食,然而,对于美美这个人却越来越没把握,也越来越看不懂,她到底是什么意思? 第14章真的被骗了 “邹杳,走啊,逛街去!” 美美提着一款老旧的手提包招呼我出门,不用说,又是跑商场和步行街。 这样的日子连着持续几周,都是逛街买东西吃东西,而且买的东西几乎大同小异,我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 这个美美肯定有问题。 我给宿舍几位哥们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,众人一口咬定美美是个骗子,专门利用网络与男孩子见面,然后赖着别人给她买东西。 我倒觉得美美不像利用男人买东西的骗子,她叫我买的东西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,全是一些小孩子才喜欢的。譬如毛毛熊、卡通玩具、漂亮的小手绢、可爱的手机挂链什么的。多到几十块,小到几毛钱,几次买的东西加起来不过两三百块,足够抵我在她家蹭饭的伙食费。而且她去吃西餐也不会乱要东西,就点一份铁板牛肉。有时候干脆上麦当劳吃薯条和冰淇淋。 我记得隔壁宿舍一哥们谈了个社会上的女朋友,一般都是要他买名牌衣服,化妆品香水什么的,花钱比流水还快。美美似乎对那些没兴趣,每次上街就盯着小玩意不放。 我并不担心她骗我钱,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,想想就心里发虚,打定主意要弄清真相。 “美美,今天还逛商场吗?” 我双手抱臂,靠着门框看美美刷碗。 美美头也不抬答道:“对啊,你不喜欢吗?那我们就去逛步行街吧!”好像挺体贴的样子,说得我掉了一脸黑线,步行街和商场有什么区别?换汤不换药! “随你喜欢,逛哪都行。” 美美立即兴高采烈拉我出门,刚逛到步行街入口处,小手便指向旁边小卖部,闹着要吃冰淇淋。 我揶揄:“中饭没吃饱吗?这才过了多久啊?” 美美小嘴一嘟:“我好久没吃巧克力冰淇淋了,那种外面裹着一层花生巧克力皮的冰淇淋,真的很好吃噢,要不你也吃一个试试?” 我只好到小卖部给她买冰淇淋,撕开包装纸,发现有点歪裂。大冬天的估计也没什么人吃,都不知道在冰箱存放了多久。 美美握着这个一块五毛钱的冰淇淋,仿佛握着传说中最浪漫昂贵的哈根达斯,伸出粉红小舌头舔外面的巧克力皮,吃得津津有味,嘴巴两边沾满了黑糊糊的汁也懒得管,似乎形象对她一点不重要,注意力全在冰淇淋上。 我发现这丫头每次吃东西都很投入,好像全心全意享受世间美味一样,真是个怪异的丫头。 我掏出纸巾帮她把嘴上的冰淇淋抹掉,随口说道:“美美,少吃一点,这冰淇淋放的时间太长,没准会拉肚子的。” 美美“嗯”了声,把裹在外面的巧克力吃掉,将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。原来是想吃巧克力啊,直接买它不就行了吗? 美美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玩具店道:“邹杳,我们进那看看。” 我跟在兴致勃勃的美美后面踏进玩具店,她已经抱着个会叫的黄毛小鸭子在玩了,见我进去便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道:“邹杳,我要这个鸭子。” 我说是小孩玩的,不同意她买,但她与我僵持,非买不可。我觉得不该再纵容她,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,瞧瞧旁边买玩具的,哪个不是几岁到十来岁的小朋友?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带闺女来买东西,郁闷不郁闷! 美美眼泪汪汪看着我,就是不肯放手里的东西。 我的心忽然软了。 美美见我掏钱包付帐,兴奋地抱着小鸭子跑出去了。等我跟出,仿佛得到稀世珍宝似当街抱着我猛跳,脸上被她啃了一脸口水。 我再次怀疑起她的年龄,二十岁的女孩会是这德行吗?尽管她每次与我见面都打扮得老气横秋,而且身体也发育的不错,该凸该凹,一样不缺,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,八十后再幼稚也不至于幼稚成这样吧? 在我一再追问下,美美不得不承认当初是骗我的,其实她才十五岁,附近中学高二的学生。 我差点当场背过气去。 这就是我喜欢了一个多月的女孩?我居然喜欢上一个比我小九岁的小姑娘?噢,老天,哪里传来乌鸦叫声?头顶怎么掉鸟屎了? 我欲哭无泪看着美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,半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。我就说嘛,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,我想谈恋爱,立即就有喜欢的女孩送上门,老天爷凭什么这么青睐我?这下彻底明白了,原来是先给我希望,再狠狠砸我一棒。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美美,随便找个借口说要回学校。 美美死拖着我不肯放,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根救命稻草,眼眶红红扁着嘴道:“我知道你想找女朋友,虽然我才十五岁,可二十岁姑娘有的我全有,为什么我不能做你女朋友?你不过就是多等几年我才能嫁给你罢了!”说完还不忘挺挺她的小胸脯。臭丫头,真不害臊,这话也说的出口。 我赶紧一把捂住美美的嘴,大街上人来人往的,这要是让旁人听到,非臭骂我拐骗孩子不可。 美美倔强地与我对视。 我既不能强行掰开她的手溜掉,又不能当场答应做她男朋友,我还没有前卫到找个孩子做女友的地步。没办法,只好委婉地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。 于是,两人到附近公园,找了个没人的石凳坐下。 我默默望着美美垂泪欲滴的双眼,缓缓问道:“为什么要骗我?” 美美含了半天的泪水潸然而下,颇为委屈道:“言情小说上讲,找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朋友才知道疼人,我就决定找个大的喽。我们学校那些同龄小男生没一点意思,幼稚的要命。为了多认识些大男人,我便在网上把自己的年龄改成了二十岁,这样才能引起大龄男人注意……” 我昏倒,这臭丫头看小说太多中毒了,有这样找男朋友的吗?语气略有点严厉道:“你明明才十五岁,敢虚报年龄见男网友,就不怕出什么事吗?别以为网上男人都跟我一样,只吃你家的饭。万一出了问题,我叫你把肠子悔断去。” 美美眼泪汪汪看着我道:“人家就见了你一个网友,以后也不见谁了,不如你做我男朋友吧!” 我答非所问:“当初为什么见我?” 美美爽快回道:“刚和你聊天时,发现你很正经啊,一点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刨根问底,也不说粗话,还会催我早点睡觉。我感觉你应该是个好男人才见的。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哦,不仅肯陪我到处玩,还肯给我买玩具……” 我啼笑皆非道:“这就是你选男朋友的标准?”天,什么逻辑? 美美翻了个白眼道:“才不是呢,我把嘴巴吃脏的时候,你会拿纸巾帮我擦,除了爷爷奶奶还从没人这么做过。我想,你以后肯定也会像爷爷那么疼我,对不对?” 我要吐血,这哪是找男朋友?分明就是找男保姆,不,应该是找爷爷。我才二十四岁啊,我不要做爷爷! 第15章进退两难 美美再次挽住我的胳膊,小脸浮上几抹羞涩红晕,语气带了几分娇嗔道:“邹查,你不是喜欢我做的菜吗?只要你肯做我男朋友,以后我天天烧好吃的菜给你吃!”吐血,连利诱都用上了,恐怕一会还有威逼等着。 我彻底晕了,同时也对现在的小女生彻底无语。我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棘手的问题,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对我想找个女孩谈恋爱的惩罚吗? 忽然有点恨自己当初没事找什么网恋,网上的女孩子是那么好恋的吗?现实中都没找着一个称心如意的,网上还能掉下林妹妹来?当然,掉是掉了,可惜掉的是个小恶魔!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美美,如果她不是十五岁,或许可能爱上她,毕竟像她这么擅下厨的女生比国宝还稀少,而我又比较喜欢居家型的女生。可她还是个孩子啊,要我如何克服心理障碍跟她谈情说爱?我会觉得自己在摧残祖国的花朵,也没那么多勇气等她长大。 美美见我沉默,眼里掠过一抹恐慌,挽着我胳膊的手更用力了,紧张兮兮问道:“邹杳,你真的不答应吗?” 我苦笑:“你让我如何答应?你还这么小,知道什么叫爱情吗?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小孩子游戏。你真要找男朋友也应该找个年龄差不多的,这样比较不容易有代沟。” 美美眼泪“哗”地出来了,扁着嘴哭诉:“邹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?什么叫代沟?不知道我十五岁时,你不是一样和我聊得融洽吗?现在变的只是年龄,又不是我这个人,为什么就有了代沟?你以为我很想骗你?为了怕你发现我小,害我每次跟你见面都把自己打扮得很成熟,你知不知道那样很辛苦啊?” 我顿时哑口无言,闹到这地步怪谁?一切都是自己作的孽。 美美流着泪自顾自说道:“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不懂爱情,只是随便抓着你玩玩。邹杳你别太看轻人,我是很认真把你当男朋友的。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亲人,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。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。妈妈在我五岁时因病逝世,爸爸去浙江做生意,很快娶了老婆。那个女人不喜欢我,爸爸也就没带我过去。我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。三年前奶奶死了,爷爷也在去年走了,家里只剩我一个人。爸爸虽然常给我寄钱,可他从没说过让我跟他生活,他在那边已经有了儿子,恐怕是不打算要我了。邹杳你也不要我吗?”美美又露出那种被遗弃小狗的可怜神情。 我的心猛地疼痛了一下,想不到她有这么可怜的身世。在她的心中,恐怕根本不是爱我,而是下意识把我当成一种精神依托吧。这才明白她为何总缠着我给她买东西,其实她贪的压根不是我的东西,而是那种被人宠护与纵容的感觉。她是真的把我看成能给她依靠的亲人啊。如果我抽身离开,对她确实是一种残忍,怎么办? 幽幽一声轻叹,伸出胳膊将美美娇小的身子揽进怀中,抬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,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:“美美我做你哥吧,要不做叔也行,我保证还像以前那样对你好,行吗?”只要别让我做爹做爷爷,别的我都答应了。 美美断然拒绝:“不要!” 我狠下心道:“那就没办法了,我真的不能做你男朋友。” 美美抬眸斜视着我道:“不管,你做也得做,不做也得做。你要是不答应,我就到你学校去找你,看你怕不怕!” 我哭笑不得道:“臭丫头,还讹上我了?” 美美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道:“我不仅去找你,我还要在肚子上绑个枕头。我就说你始乱终弃,故意抛弃我们娘俩……”晕,竟然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,八点档的狗血言情剧看多了。 赶紧捂住美美的嘴,贼头贼脑四下望了望,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:“臭丫头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的什么学校,你想害我被开除?” 这丫头疯了。 美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:“关我什么事?既然你不肯做我男朋友,那就是和我毫无关系的人,这样的人被开除了,我有必要在意吗?” 我快被这姑娘活活气死了,女人果然不是好惹的,未成年女孩更是不好惹,惹上比鼻涕虫还难甩掉。我生命中出现过那么多女孩,还没有谁能比这个季美美更难缠,难道是老天爷故意派她来惩罚我的? 美美又开始掉泪了。 我无可奈何拍拍她的肩道:“美美,有人过来了,求你饶了我吧,搞不好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。” 美美甩了甩肩,干脆抱着我的腰哭得稀哩哗啦,那叫一个凄惨啊,简直惊天地泣鬼神,江河为之倒流日月为之变色,哭得我束手无策,一颗心更是被她哭得酸酸的,造孽啊! “美美,别哭了行吗?你才十五岁,将来还会遇到很多比我更好的男人。你要是现在订个男朋友,将来该得多后悔啊。甩了我吧,良心不安;不甩吧,又确实觉得我很烂,随便抓个都强我太多。你说到时左右为难的,多不好,对不对?”哎,我在说什么啊! 美美抓着我的衣襟胡乱擦了把鼻涕,然后钻出我的怀抱坐到一边,两眼痴呆望着前方一言不发。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,这姑娘不会是受刺激变傻了吧?赶紧靠过去摇摇她的胳膊道:“好了好了,算你厉害,我甘拜下风行不行?总得容我考虑几天再做答复吧?”唉,只能先用一下缓兵之计了。 美美蓦地偏头盯着我,小脸迅速漫上笑容道:“真的吗?你同意做我男朋友了?” 我倒,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,说变就变。连忙苦笑着解释:“不是答应,只是考虑,找个十五岁的女朋友需要很大勇气的。我怕我会遭天谴,所以得多考虑几天,行吗?” 美美歪着脑袋想了想道:“好吧,我就给你一星期的时间考虑,到时你一定要答应哦!” 吐血,一定要答应,还需要考虑吗? 我模棱两可道:“你可别抱太大希望,我只能说我尽量克服心理障碍。如果实在克服不了,我也没办法,毕竟你比我小太多了。” 美美两只杏仁眼一瞪道:“邹杳,九岁算太多吗?人家还有相差几十岁的呢!” 我想我不能再跟她讨论下去,完全就是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,越说越麻烦,还是赶紧找借口撤吧! 回到宿舍,随意洗了把脸爬上床,心情烦闷透了。我该拿那个丫头怎么办?既不能接受,又不能伤害,去哪找两全齐美的办法? 秦湘靠过来小声问道:“小杳,你脸色很不好哦,有心事吗?” 我差点就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了,想了想还是不能说,要是让这帮家伙知道我被一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耍了,以后还能混吗?肯定被他们活活笑死。唉,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! 秦湘见我不搭理他,不死心地又问道:“小杳,你身体不舒服?” 我趁机搪塞:“嗯,好像有点感冒。” 秦湘赶紧给我倒了杯热开水,殷勤地递到床上道:“喝杯开水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。” 我喝完开水,苦中作乐捏了把秦湘白嫩的下巴道:“湘湘,还是你对我好,干脆我们俩凑一对吧!” 秦湘的脸蓦然红了,恶狠狠啐道:“呸,恶心!” 我哈哈大笑,钻进被子睡觉。 第16章无事献殷勤 冬日的夕阳懒懒散散涂红校园,给对面教学楼镀上一圈金环,宿舍楼下开始响起敲碗盆的声音。 我取下挂在床杆上的书包,顺手将床头的小说塞了进去。 秦湘抬眸问道:“小杳,你这么早去吃晚餐?” 我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,回道:“早什么啊,差十分钟就开饭了。” 张剑翻身下床,瞟了瞟我的书包问:“吃饭背什么书包?” 我平淡无波回答:“日子无聊,准备吃完饭直接上教室自习。” 张剑哇哇怪叫:“你上晚自习?我不会是听错了吧?你这个已经半年没上晚自习的人居然说要自习?老天,火星该不会撞地球了吧?” 我白了张剑一眼:“半年不上不代表永远不上,我先走了,拜拜!” 张剑立即冲秦湘一呶嘴,“邹杳肯定有鬼,秦湘,你亲爱的要红杏出墙了,还不赶紧跟着?” 正准备跟在后面的秦湘,一听张剑的话,立刻气愤坐回了床上。 我大笑着出门,掏手机给裴芸发了条短信。那个季美美弄得我头疼,还是找裴芸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吧! 刚打好饭坐下,裴芸就来了,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笑眯眯问道:“找我什么事?” 我答非所问:“想吃什么?我去给你买。” 裴芸的脸悄然一红,娇嗔啐道: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!” 我伸出手指在裴芸额上弹个爆栗,做出委屈的表情道:“瞎说什么,好像以前没给你打过饭似的。我们可是好哥们,对你好一点难道不行吗?” 裴芸漂亮的眼眸划过一抹黯然,快的我还来不及仔细察觉,便已恢复一贯的开朗笑容,“开玩笑啦,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!” 这话确实,我和裴芸算是彼此了解。我知道她的一切喜好,她也清楚我的个性脾气。可能相处的太融洽了,反而生不出爱情的感觉。当然,如果说我对裴芸绝对了解,那也不尽然,至少我不明白她为何始终没有交男友。上到研究生还没有男朋友的漂亮女生,恐怕比国宝还稀少,何况追她的男生那么多,奇怪的是她谁都不接受。每次我一问这个问题,她就嘻皮笑脸说校园爱情不可靠,还是走上社会再说。日久天长,我也相信了她的说法。 从一个窗口转到另一个窗口,寻找着裴芸喜欢吃的东西,直到买好为止。 裴芸双手撑着下巴,巧笑嫣然问道:“给我买了什么?”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面前,顺口说道:“你最喜欢的‘芋头烧鸡’和‘松花蛋’,另外这碗‘青菜猪蹄汤’不管你爱不爱喝都得喝掉。天冷多喝汤有好处,还是美容的好东西呢!” 裴芸的脸又是一红,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,这丫头近来似乎挺爱红脸,让我有点看不懂了。 我迟疑了一会,试探着问道:“芸芸,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上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女生,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?” 裴芸侧眸想了想道:“男的比女的大几岁,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!” 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美美的事,但想到我们一向无话不谈,便坦然道:“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女孩,开始是很喜欢她,后来发现她比我小几岁,我不知道该不该和她在一起……” 裴芸满脸错愕瞪着我,脸上划过的那一抹淡淡的黯然,让我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告诉她。我们一向彼此拥有,她没有别的好哥们,我也没有别的红颜知己,她会不会因为我喜欢上另外的女孩而淡漠这份友情? 直到此时,我才猛然发现自己真的很怕失去裴芸。 人的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,四年的互相依赖,裴芸已在我心中占据了极重要的地位。然而,我却爱不上她,老天爷可真会玩我! 我略有点慌乱补上一句:“随便说说的,其实还不是很确定到底喜不喜欢她!” 裴芸静静望着我,蓦的灿然一笑:“邹杳,你已经爱上她了吧?你也老大不小了,是该交个女朋友了。放心,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两肋插刀帮你,谁叫我们是好哥们呢!” 裴芸的笑容让我心里一下子释然了。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,我们可是几年的好友,裴芸怎么可能放弃我们的友情呢?换成裴芸喜欢上哪个男生,我一样还会将她当成好友,不过,裴芸会喜欢上男生吗?这个问题猛地闪进脑海,我的心居然“咯噔”一下,莫名觉得裴芸将要离我而去,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毫无预兆油然而生。邹杳啊邹杳,你他妈的真自私,只允许你爱上别的女生,就不许裴芸爱上其他男生吗? 我在内心深处狠狠谴责自己。 裴芸盯着我复杂的脸,纳闷问道:“邹杳,想什么呢?” 我蓦然回神,开玩笑道:“那我的终身大事就拜托在我们的大才女身上了,可不要让我失望哟!” 裴芸笑道:“我办事你放心,到时可别忘了我的谢媒礼哦。嗯,我想想,人民路有家牛排不错耶,我好想去吃!” 我满口应承:“行,只要不吃天上的星星,我都满足你的愿望。” 裴芸捂嘴“咯咯”直笑:“你就瞎扯吧!” 我已没有兴趣再跟她谈美美的事,巧妙转移话题道:“这周末你怎么没回家?你爸妈不是要你每周都回家的吗?” 裴芸家离学校不是很远,原本父母让她住家的,但她说要体验集体生活,坚持在学校寄宿了几年。父母拿这个倔强的宝贝女儿无可奈何,只好嘱她每周末必须回家住。 裴芸吐吐舌头道:“爸妈回南方老家了,我一个人住没意思。” 我将碗里的五香鱼块,夹了块放进裴芸碗里,殷勤地说道:“今天的鱼特别香,你尝尝?” 裴芸半信半疑问:“真的?” 我颇为认真点点头,趁裴芸低头吃鱼,快速扒走她碗里的两块香芋,边往嘴里塞边得意笑道:“其实我是想和你换香芋吃。嗯嗯,味道不错,下次我也打这菜。” 裴芸信以为真,赶紧将她碗里剩余的两块香芋也夹到我碗里,还好心问道:“鸡块要不要?你要是喜欢都给你,很好吃的哦!” 我的心里滑过一丝暖流,裴芸永远是这样,只要我需要的,哪怕她自己再喜欢也会让给我,用她的温柔与善良一味为我付出,而我却一直理所当然的索取着,恣意享受着她的宠溺。 想到这里,鼻子莫名有点发酸,该死的,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? 裴芸白嫩柔滑的手指抚到我额上,关切问道:“邹杳,你不舒服吗?” 我抬眸望着裴芸,半开玩笑半认真道:“没事,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,感动的快流眼泪了呢!” 裴芸娇嗔啐道:“少瞎扯!”   杨军端着碗过来,挤挤眼冲我打趣:“哟,小两口打情骂俏啊,抖落我一地的鸡皮疙瘩。” 裴芸俏脸“唰”的通红,狠狠瞪了杨军一眼道:“别胡说八道!”起身就走。 杨军斜视裴芸渐去渐远的背影,偏向我“嗬嗬”直笑。 我撇撇嘴,跟着裴芸的背影离开…… 第17章找上门来 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一星期快过去了。 我的眼皮总是乱跳,有种如履薄冰的惴惴不安,感觉要出什么事似的。唉,都说做贼会心虚,我算彻底领略到了。这种煎熬真不是什么好滋味,就好像被判了死刑缓期执刑的犯人,每天都在担心世界末日来临。 美美破天荒一周没和我联系,真够沉得住气。 我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,那个有着极严重恋爷情结的孩子,好不容易抓到个能替补她爷爷的人,又如何肯放弃? 尽管已过这么多天,我依然没能想出什么两全齐美的办法。我是很想做她哥,能够长期蹭蹭饭菜,可人家不愿意,难道只能做她男朋友吗?未免太不现实了,先不说要何年何月才能结婚,就天天带孩子都够烦的。而且,我能克服心理障碍跟她亲热吗?造孽啊! 宿舍窗外的大树,终于掉光最后一片树叶,飘然飞远。 已经第八天了,美美还没出现,于是我有了一丝侥幸心理,或许那臭丫头觉得没什么好玩的,懒得跟我玩下去了,毕竟她不是真的爱上一个男人,只是怕孤寂才想找个亲人做伴,这样的对象不一定非我不可。 越想越觉得如此,逐渐轻松下来,心里同时跟着升起一股失落,以后我还能去哪找个这么会做美食的女孩?唉,男人的心就是贱! 宿舍的电话突然响起。 张剑拿过话筒简单应答几句,走过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道:“邹杳,快起床,楼下有漂亮妹妹找你。” 我仿佛被谁兜头泼了一盆冷水,整个人懵了,脑海闪现出美美大腹便便艰难行走的模样,背上立即渗出一层冷汗,跳下床胡乱套上外裤,顺手抓过外衣,如同旋风一样卷出寝室,边穿衣服边以火箭出仓的速度飞奔下楼。 当我冲到门卫室外面,透过玻璃窗,一眼认出那个与门卫聊天的女孩就是美美,稍微松了口气的是,美美没有在衣服里面塞枕头冒充孕妇,否则我可真会成为校园名人了。 “邹杳!” 美美满脸兴奋朝我冲过来,手里还提着个保温盒,吓得我赶紧接住她,心底莫名泛起一抹感动,语气柔了几分道:“大冷的天,你怎么过来了?” 门卫探出头,冲我眨眨眼道:“小邹,你女朋友不错哟!” 我回他一个苦笑,懒得解释。 美美一只手紧紧挽住我的胳膊,另只手将保温盒放到我手上,朝我露出甜甜笑容道:“给你送些点心啊!” 我偏头看向美美,头发还是盘着的。灰色绒毛大衣,黑色高跟长靴,暗红色格子围巾。鼻子尖冻得红通通的,忍不住略有点心疼道:“瞧瞧你,还用打扮得这么成熟吗?穿羽绒服不暖和得多?” 美美白我一眼:“你以为我想这样呀,还不是怕你同学看出我小取笑你!” 我的心小小抽痛一下,这丫头啊! 楼梯口忽然窜出张剑和于洋,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秦湘,目光齐刷刷全聚到美美身上。于洋更是夸张叫道:“哇,邹杳,这就是你女朋友哪,长得挺漂亮的嘛!” 我将美美拉到身后,冲他们斥道:“滚!” 两人嘻嘻哈哈退回去了。 秦湘则是默默瞥我一眼,木无表情回身。 我替美美裹紧围巾,将她带到校门口的咖啡店。 我想我还是和她说清楚比较好,我不否认我喜欢她,但那不是爱情。而且,自从知道她才十五岁那一刻,我也无法爱上她了。或许当我三十岁时,可能会爱上二十一岁的她。但至少现在,我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,又何必拖着骗她呢? 这时候的咖啡店,基本没什么客人。 我选了个离吧台最远的位置,招呼美美坐下,顺手将保温盒放到桌上,微笑着问道:“又是水果点心吗?” 美美笑道:“有水果味的,还有一些你没吃过的,好几种呢!” 我说了声谢谢,开门见山道:“美美,我仔细想了几天,觉得还是不能做你男朋友。我们之间太不现实了。先别说年龄相差这么多,我无法跟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恋爱。最重要的是,我只有一年就要离开这座城市。我们大学毕业便分配好了工作单位的,只等上完硕士回单位报道。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,也没有勇气等你长大,还是让我做你哥行吗?” 美美瞪着我,扁扁嘴道:“我也只有一年就毕业了,可以考你那里的大学嘛。” “那里没有好的大学。” “无所谓啊,反正我的成绩不是多好,也就上二流大学的命。” “那里的二流大学都不好。” “我不管,只要有大学就行,我会找一个离你单位最近的大学,到时候把家里的房子卖了,去你那里再买一套,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。”死丫头,想得倒挺美的! 我再次觉得“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”,啼笑皆非道:“你以为玩过家家?房子是你随便卖的吗?” 美美撇撇嘴道:“为什么不能卖?那是爷爷留给我的遗产。爸爸没有份,更别说他的儿子和老婆,我想卖就卖,谁也管不着。” 我无语,颇为吃力道:“别卖房子行吗?虽然有点旧,可环境多好啊,卖了太可惜。”我晕,怎么讨论起房子买卖来了?她卖不卖房关我什么事? 美美一脸落寞嘀咕:“房子好有什么用,一个人孤零零住着,一点意思没有。”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怜悯,这丫头真是孤独太久,才想抓根救命稻草吧?她的父亲,怎么可以把才十五岁的女儿扔着不顾?打发点钱就算完事了吗? 美美眼巴巴盯着我,幽幽说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?其实,我也不想让你讨厌的,只是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。如果我放开你,就再找不着人陪了。” 我苦笑道:“美美,我只是不做你男朋友,并不代表从此不搭理你,我们做普通朋友不行吗?” 美美断然拒绝:“不行,普通朋友靠不住,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别人的。男朋友就不同了,等我长到二十多岁嫁给你,这样你便永远是我的,谁都抢不走。”老天,什么逻辑?和孩子沟通怎么这么困难? 我不想再跟美美说什么大道理,这丫头就是“王八吃秤砣”,铁了心要赖上我。在她眼中,我不是什么爱人,而是一个东西。她要先下手为强,贴上属于她的标签。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,说畸形家庭长大的孩子,总会有些畸形心理,他们看问题往往和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不一样。美美应该就是个很好的例子。她迫切渴望亲情,渴望被大人呵护,可她那个自私的老子,只顾自己享受天伦之乐,压根不记得还有个女儿需要关爱。于是她就决定寻找依赖,而我很不幸成了那根被她抓住的倒霉稻草。 美美是可怜的,然而,我真的要为她的可怜买单吗? 第18章解不掉麻烦 美美默默望着我,明亮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。 我再找不出任何新理由说服她,无可奈何选择沉默,一只手机械地搅着杯中的咖啡,仿佛搅着一颗苦涩紊乱的心。 美美幽幽说道:“邹杳,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答应我,那我们订个三年之约行吗?三年之内,你可以跟任何女生谈恋爱,我绝对不会随便搔扰你,但是三年之后你一定得是我的。那时我十八岁,再不是什么幼女,你应该不会有心理障碍了吧!”昏迷了,什么馊主意? 我差点将含进嘴里的咖啡,全喷在美美脸上,哭笑不得啐道:“臭丫头,这招是从哪本言情小说上学来的?” 美美脱口而出,“才不是小说呢,人家在电视上看到的,难道不可以吗?我觉得这个办法最好。”瞧瞧现在的电视,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?把我们祖国的花朵,一个个浇成了早熟品种。不对,应该是早熟的变异品种。 我累了,懒得再跟美美讨价还价,随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吧,或者时间会让她慢慢磨掉这些荒唐想法。小孩子爱好玩具,都是有一定新鲜期的,三年过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?也许不到一年,她就找到另外的爷爷替代品了,我犯得着现在浪费脑细胞跟她理论吗?到时万一我结婚,她总不至于逼着我离婚娶她吧? 我决定默认她的馊主意,至少目前能解脱,不会被她逼着如何如何。我不想违心欺骗她,更不想把她惹急,哪天真挺着大肚子跑到我们学校招摇过市,闹个满城风雨,下场凄惨的还是我。这臭丫头怕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,先稳住她再说,以后慢慢疏远便是。 美美见我没反对,立即笑弯了眼眸。 我的心快要滴血,强装笑脸道:“你该回去了,走吧,我送你上车。” 美美愉悦起身。 两人站在寒风呼啸的站牌下等车。 我跺了跺脚道:“美美你还是坐出租车吧,这趟公车难等,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,站在这里很冷的。” 美美紧紧挽着我的胳膊,抬眸白了我一眼道:“不要,坐出租车很浪费钱,我要节约。” 我哂笑:“小气丫头,我给你出车钱还不行吗?” 美美使劲摇头,“不要,你的钱就是我的钱,也不能浪费。” 我晕,生怕她再说什么让旁人听着笑话,赶紧扬了扬手里的保温盒,转移话题道:“这饭盒过段时间我给你送过去。” 美美笑道:“不用,下周我会自己来拿。” 我又要吐血了,老天,还来啊? 美美斜眼问道:“你那是什么表情?很讨厌我来找你吗?” 我挤出一丝虚伪的笑:“哪能呢?” 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,颇为严肃凑到美美耳边道:“下次过来要是碰到我同学,你可不能告诉他们你才十五岁,小心我修理你!” 美美眨巴着大眼睛问道:“那我说二十行吗?” 我没好气啐道:“你以为我瞎了眼,他们也跟着瞎了眼吗?瞧瞧你,哪点像是二十的女人?” 美美调皮地吐吐舌头,“你大智若愚!” 我伸手重重捏了下美美的鼻子。 美美配合着咧咧小嘴,指指前面道:“车来了。” 我再次替美美将散开的围巾系紧,目送她踏上公交车,目送她乘坐的车子,慢慢驰出黄叶翩飞的柏油街道,很快消失在茫茫车流中,心中五味横杂…… 美美给我送的点心,我就尝了两块,其它全被宿舍那几个家伙瓜分了。 曾经把美美看成骗子的他们,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,一个劲劝我好好珍惜,说穿了,不过就想蹭点东西吃,真是一帮没义气的混蛋。 我想,美美既然能提出那个主意,至少目前不会再缠着做我女朋友。紧绷几天的心情,勉强放松不少,决定暂时不想女人,自己抱自己取暖吧,免得老天又给我送个更恐怖的恶魔。 吃过晚饭,背着书包去教室。 裴芸走过来坐到我旁边,悄声问道:“邹杳,追到那个女孩没?还需要我帮忙吗?” 我轻描淡写回道:“不追了。” 裴芸眼里闪过一抹亮光,脱口问道:“为什么?” 我悄悄伸出两根手指,迅速捏了一下裴芸的鼻子,戏谑道:“我怕被别的女人缠住后,没时间再陪我的好哥们!”捏表妹的鼻子捏成习惯,害我一看到可爱女生,就忍不住想捏人家鼻子,这个恶习惯一定得改改。 裴芸的脸一下红了,翻着大大的白眼啐道:“少胡说八道。” 我哈哈大笑,觉得这丫头红脸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玩,连耳朵都跟着红了,真想再逗逗她。 裴芸贼头贼脑四下望望,压低声音咬牙,“还笑,都在看你呢,丢死人了。” 我收敛笑声,从包里掏出书看。 两个小时的自习很快过去,将裴芸送到女宿门口才转往我们宿舍。推开门,见杨军傻坐在床沿抽烟,满屋子呛鼻的烟味。死小子,也不怕楼下的门卫看到窗外烟雾报警。 我走过去拍拍杨军的肩道:“哥们,有心事?” 杨军不搭理我,狠狠扔掉烟蒂倒在床上,拉起被子将脑袋蒙了个严严实实。 于洋幸灾乐祸道:“嘿嘿,这家伙踢到铁板了,研一那个妹妹不鸟他,看样子受了蛮重的刺激!” 我哂笑:“不会吧?自诩貌比潘安,迷死所有六到六十岁女人的花花情圣杨军,也有踢铁板的时候吗?是哪个妹妹这么勇猛?” 杨军探出脑袋恶狠狠瞪了我一眼。 终于打完一局游戏的高凌烽,冲我幽幽感叹:“小杳,想不到我们刚变成单身汉,你却马上有了家属。唉,真他妈的世事无常啊!” 我安慰道:“老高,别伤感,你的妞妞不是又来找过你吗?” 高凌烽的女朋友妞妞也是网上认识的,交通学院的学生。两人轰轰烈烈网恋半年,又到现实中轰轰烈烈恋了三个月,最后还是分了手。一个月后,妞妞又来找他,我们都以为他们和好了。 高凌烽摇摇头,“她是后悔分手,不过我已没了破镜重圆的兴趣。爱情这玩意,一旦感觉去了,再勉强凑在一起也是味同嚼蜡,终究逃不过一个分字,不如早点拜拜,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。” 我敏感地问道:“其实你还是有点喜欢她的,对吧?” 高凌烽沉默,好一会才答道:“怎么说呢,毕竟我们曾在网上恋得那么热烈过,刚开始见面时,也挺喜欢她的,但她的有些性格实在不适合我,没过多久我便后悔了。相处的越久越索然无味,甚至让人厌烦。现在的她对于我来说,就好比一块鸡肋,扔了有点惋惜,吃又没兴趣……” 我顿时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,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,感觉这东西骗不了人,外人自是无法体会。对于感情,我们都只是无措的孩子,有时候再浓的爱情也会莫名变淡。不管你愿不愿意,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去,就好像你再用心经营的东西,也可能会毁于一旦一样。 我的爱情,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呢? 第19章被吃豆腐 宿舍门“呯”地一响,张剑进来了。 于洋随口问道:“张剑,你也开始上晚自习了吗?特大新闻哟!” 张剑甩甩脑袋道:“我才懒得去冷冰冰的教室坐俩小时,还不如躲被窝睡觉。” 于洋脸上多了一抹好奇,“莫非你又上电影学院找赵飞艳去了?” 张剑坦然答道:“是啊!” 于洋更好奇了,“你们不是吵架了吗?” 张剑翻个白眼道:“笨,吵架难道不可以和好吗?俗话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,床头打架床尾和!” 高凌烽“嗤”笑:“你他娘的还真是个贱人!” 张剑撇嘴,“没你贱。” 于洋皱皱眉道:“吵吵和和的,有什么意思?我看不如直接吹掉算了,做光棍多爽,不用受女人的气!”这小子,自己失恋就恨不得所有人跟着他失恋。 张剑咧嘴笑道:“你是嫉妒吧!” 于洋没好气道:“我有必要嫉妒你遭女人蹂躏吗?” 张剑哈哈大笑,脱掉外衣就往被子里钻。 冷风呼呼刮过,该睡觉了,但愿明天会是一个艳阳天…… 次日上午,又是乏味的英语课,暗自思量该不该翘掉。不是我存心不尊重老师,只是这学期的外教太没意思,他的课,至少有一半学生是焉的。 背着书包慢腾腾走到教学楼前,毅然决定翘课,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,身后忽然传来秦湘的叫声:“小杳,就要上课了,你去哪?” 我的心里不禁哀叹一声,这家伙是个标准的乖宝宝,从不轻易旷课迟到,好几次我想翘课都被他给拖住,振振有词说大堆道理,弄得最终没法翘成。 我沉默着没吭声。 秦湘跑上前挡住我的去路,了然再问:“你想翘课去玩对不对?” 我谄媚地笑道:“秦湘,你能不能假装没看到我?” 秦湘白了我一眼,“我又不是瞎子。” 我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忽然有了一个主意,踏前几步站在秦湘面前,轻轻抓住他的胳膊,用无比动情的声音说道:“湘湘,我想告诉你一件事,我,我真的好喜欢你,不如我们约会吧?” 秦湘大惊失色“呼”地一蹦三尺远,脸上红一阵青一阵,气急败坏怒道:“邹杳,拿我开涮很好玩吗?” 我趁机拐到秦湘前面,冲他眨眨眼道:“嘿,我回寝室换衣服出去玩,你慢慢上课吧!”哈哈,就知道这招管用。 秦湘回过神,拔腿就朝我追过来,嘴里直嚷:“等等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我站住,好奇问道:“你翘课?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?” 秦湘没好气道:“有什么奇怪?其实我也觉得莫老头的课超级无聊,只是懒得翘罢了。” 我伸出胳膊揽住秦湘的肩,满意地笑道:“那我们一起翘吧!” 秦湘白晳的脸上飘起两片红云,弄得我心里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。 这家伙动不动就脸红,莫非真像网上说的,有些人身为男儿身,其实是女儿心?否则为何处处表现的跟个女人似的?该死,秦湘不会哪天也去做手术变女人吧?我并不歧视变性人,毕竟是人家的自由,但如果秦湘变成女人,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,到时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接纳他?咳,姓邹的,没事瞎琢磨什么呀? 回宿舍换好衣服,悄悄溜出校门。 阳光和煦明媚,洒下万千金丝线,暖暖照在身上,如同情人的手指细细抚摸,分外温柔。我的心情跟着变得特别好,情不自禁挂上一抹淡笑。 秦湘没话找话问道:“小杳,打算上哪玩?” 我随口应道:“暂时不知道,先往步行街吧,那里有家音像店不错,试试能不能淘到点好东西。然后,我们去唱歌如何?” 秦湘丢给我一个卫生眼,“神经,两个人唱什么歌?” “也对,那就上新华书店看看。”放开搭在秦湘肩上的胳膊,边走边饶有兴味打量街道两边的风景。 秦湘默默跟在我身边,只顾低头走路,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。 这小子,整天吃了就睡,睡醒接着吃,也不见他跟女孩子来往,更别说考虑恋爱成家的事,仿佛无忧无虑的孩子,现在怎么忧虑上了?莫非也开始长大成人? 今天可能是心情太好,忙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,以至于秦湘丢了都没发现,直到远远传来他呼叫我名字的声音。那种凄厉与惶恐是我从未听到过的,比上次在宿舍被杨军他们扒衣还要吓人,听得我悚然心惊,赶紧扭回身,只见他正被几个地痞模样的青年男子扯住,眼眸里的惊慌失措,再次击痛我的心。 这死小子今天穿了套秀气的休闲服,留着极酷似女孩发型的短发,再配上那张漂亮绝伦的古典美人脸,谁会怀疑他是男生?难怪被人当街调戏。 忽然觉得搭在秦湘身上的那几只狼爪特别碍眼,热血瞬间冲上头顶,如同被激怒的猛兽迅速冲过去,抬腿就将一个胖子踹倒在地。随手再一抓,另外两个被我来了个脸碰脸,鼻子立马见了红,血水顺着嘴唇淌下,晕乎乎坐到了地上。 正准备将手往秦湘胸前招呼的大个子,挥起拳头朝我面门袭来。扭身躲过再一扫腿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大个子来了个饿狗吃屎,前额重重砸向水泥地板,仿佛被掀翻的老鳖,趴着起不来了。 我一把拖住秦湘,厉声吼道:“你是怎么搞的?被人调戏为何不早点叫我?难道非得等他们把你扒光才知道危险吗?” 秦湘仿佛受气的小媳妇,满脸委屈嘀咕:“我哪知道他们来真的?” 我气恨恨咬牙道:“呸,你猪脑子啊,这些小流氓更无耻的事都能干出,当街调戏你算什么?没见新闻上说,女孩子在公交车上遭人施暴的事吗?”说完又狠狠踹了那个试图偷袭秦湘胸部的大个子一脚。 秦湘压低声音道:“可是我,可是我,不是女孩子哦!” 蓦地犹如泄了气的皮球,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。我这是干什么?秦湘可是货真价实的男生,被男人吃吃豆腐有什么关系?值得我这么生气吗?难不成在我心中,他真的已被列为女性了吗?这个念头太可怕了。 收住满脑子胡思乱想,拖起秦湘快步离开,走了好长一段路,才用没好气的语气道:“拜托你以后别打扮得这么骚包,行吗?还有你的头发,已经被学校警告好几次了,该死的就舍不得理个平头吗?是不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女人才高兴?” 秦湘委屈嘟囔:“这头发算很短了,我妈从小就给我留长发的,还扎辫子呢,早习惯了。”给儿子梳小辫?真是个变态的母亲,难怪把秦湘弄成这副人妖德性。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,“那你就等着招色狼吧!” 秦湘小心翼翼抬眸望我,可怜巴巴来了句:“小杳,对不起!” 我的心忽然软了,郁闷轻叹一声:“回学校吧!” 第20章苗头不对 终于下雪了。 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晚一些,毛绒绒的雪花,宛若被谁扯烂的棉絮,飘飘忽忽扑向大地,将校园地面盖了薄薄一层。 踩着雪花走在图书馆前面的林荫道上,紧挨我身边的是穿一袭洁白长绒衣的美美。白色毛围巾,头上戴着黑白交织的毛线帽,仿佛降落凡间的天使,美得出尘脱俗。 这是美美第三次上我们学校找我,每次都不忘带上亲手制作的美食,并且充分发挥她潜藏的演技,不仅成功笼络了我们宿舍几个混蛋,就连隔壁的隔壁几个寝室,也享受到了她的爱心甜点。这个狡猾的丫头更是顺杆上爬,一口一声“哥哥”叫得他们骨头都酥了。她就好像那掺了毒的水,正逐渐渗入我的世界,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没,欲罢不能,无处可躲。 我想我应该能猜得到美美的心思,她是想一步步侵蚀我的生活,让我身边每一个人都看到她的好,让他们成为她强有力的亲友团。冲着她在我们学校认的几十个哥,我连否认是她男友都做不到。既使不被他们揍死,也会被他们的口水淹死。而且拜他们宣传,凡认识我的同学,几乎全知道我有一个温柔大方、美丽贤淑,又能做一手极品美食的女朋友。每个人羡慕还来不及,如果我敢找别的女孩谈恋爱,保证立马被标上“最无耻的现代陈世美”,遭到口诛笔戮,还能在这里混吗? 我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,收起所有郁闷与不甘,假装幸福地笑着。死丫头,十五岁就这么有心机,要是将来真娶了她,只怕这辈子多半毁她手里。唉,温柔陷井啊! 美美悄悄将手插进我的臂弯,微仰头问道:“邹杳,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?” 我的心猛然一沉,这丫头该不会打跟我回家过年的主意吧?略沉吟一下道:“应该快了吧,我可能要去单位办些事,能不能回家还是个问题。” 美美“哦”了声,调皮笑道:“要是回家过年,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哦!” 我满口应承,只要别跟我回家,其它都好办。 我家老妈可是超级变态的,最喜欢的就是美美这种看上去秀气乖巧,又会操持家务的女孩。别说美美已经十五岁,就是十岁,恐怕老妈也会逼着我要,太可怕了。 美美忽然问道:“邹杳,秦湘哥哥真是男生吗?” 我心不在焉“嗯”了声。 美美又问:“他长得好美哦,你跟他的关系是不是很特别?” 我的心再次下沉,莫非我和秦湘真到了任何人都觉得有问题的地步?暗笑自己想得太多,随口回道:“我们同校同寝好几年,感情自然不错。” 美美顿下脚步盯着我的脸,似乎不相信我的说辞,撇撇嘴道:“可我觉得你特别在意他,那次在我家听说他出事,你脸色比死人还难看,冲走时差点撞了门框……” 我的心里涌起一丝不悦,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,“美美,不要瞎说,我跟秦湘是很好的哥们,没你想得那样。” 美美可能意识到我不高兴,吐吐舌头转移话题。 裴芸突然从旁边花坛闪出,冲我叫了声“邹杳”,目光移到美美身上时,一下愣住,脸色明显露出一丝灰败。她肯定知道我与美美的故事,那些大嘴巴到处传,没理由不传到她的耳朵。 美美也许是看出裴芸神情有异,反应奇快靠向我,手也更紧挽住我的胳膊,甜笑着叫道:“美女姐姐好!” 这丫头太厉害了,不露声色便向对方暗示了她就是我传说中的女友,同时又讨好了裴芸,伸手不打笑脸人么? 裴芸迅速恢复常态,展现出一贯的温和大方,笑着回道:“妹妹好,你们这是去哪?” 美美抢着说道:“邹杳送我回家,姐姐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玩?”我倒,臭丫头莫非真看出我与裴芸关系匪浅? 裴芸微微笑道:“谢谢,我要上图书馆查点资料,就不跟你们去了。” 我深知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,干脆直接向裴芸告辞。 刚拐过一道弯,美美便迫不急待问道:“邹杳,刚才那个姐姐长得好漂亮哦,是你同学吗?” 我心里暗自一动,或许可以借裴芸让美美死心,故意用深情的语气说道:“她啊,应该算是我最喜欢的女生吧,我们认识六年,感情一直非常好……” 美美眨巴着眼睛问:“你们在谈恋爱吗?”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,略迟疑道:“呃,这个嘛,暂时说不清楚。我是喜欢她,可我还没有问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。也许,可能,我们会谈恋爱吧!” 汗,老天爷别响雷劈我啊,我不是故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。 美美顿下步子死死盯着我,蓦地撇撇嘴道:“你骗鬼啊,同学这么多年,要恋早恋了,轮的到现在才恋吗?”我晕,死丫头能不能别这么聪明? 美美咧嘴一笑:“其实就算你们恋爱也没关系,我会假装看不见的。不过你要记得哦,三年后你就是我的了,到时别怪我夺人所爱拆散你们。”说完还绷了绷脸,表示她绝对会说到做到。 我有种喷血的冲动,沮丧回道:“知道了。”跟她说道理也没用,还是顺着吧,孩子的字典里根本没有“道理”两个字。 美美掂起脚尖捏我的脸,满脸好奇道:“咦,邹杳,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好奇怪哦,好像很听话的样子,以前的你肯定会和我说半天大道理。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说句‘美美,干这种事是不道德的……’吗?” 我快被这姑娘活活气死,既然知道不道德,还用别人说出来吗? 美美嘻嘻笑道:“邹杳,你哭笑不得的样子好可爱噢!” 我伸手对着美美额头弹了个爆栗,“臭丫头,还不赶紧走?呆会要是雪下大,我看你怎么回去。” 美美冲我做个鬼脸,拉起我的手就跑。 刚跑出校门,发现雪越下越大了,大团大团飘满天空。 我拦了辆出租车,强行将美美塞进去,转到前面替她付了车钱,免得那死丫头又嚷着要节约车费不肯坐。 送走美美,独自站在操场上仰望灰蒙蒙的天空,任由雪花一片片落在头顶,心里忽然不是滋味。 其实,我并不讨厌美美强行闯进我的生活,但这些好像不是我期待的。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每个让我心动的女人和让我心疼的女人,她们都是我内心深处一道美丽的风景,我犯贱地留恋着她们的种种美好,偏偏又会在开花的季节错过。 午夜梦回,总是说不出的伤感与惆怅。 当然,这么多人里最让我刻骨铭心的就是南风。昨天夜里又梦到了她,那双犀利的冷眼再次刺疼我的心。这个在我刚情窦初开便叩动过我心的女孩,留给我的永远只有歉疚与冷意,可又该死的无法忘记。偶尔我也会有一丝冲动,想跑到她学校看看八年后的她是什么样子,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,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。没有谁能像她那样令我无来由产生怯懦,不是畏惧她的功夫,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。 我们同守着一座城市六年,始终没见上一面,难道这一辈子,我都只能默默回忆她十五岁时的模样吗? “邹杳,淋雪有这么好玩吗?”背后突然传来裴芸的声音。 我回神转身,望见裴芸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,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手中撑着一把彩色花伞,仿佛盛开的磨菇,接住了纷纷下落的雪花。 我笑,却无言。 裴芸缓缓走过来,将伞罩到我头上,似笑非笑揶揄:“舍不得女朋友走吧?” 我强装笑脸回道:“瞧你说的,我像那么没用的男人吗?” 裴芸笑笑,转移话题道:“雪下大了,回宿舍吧!” 我接过裴芸手中的伞,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女生宿舍楼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面,我才转向自己宿舍…… 第21章宝贝认爹 明天就放寒假了。 早早收拾好回家的东西,靠在阳台上欣赏雪景。厚厚的积雪,将一切污垢掩埋了起来。偶尔裸露出的枯树干枝,挂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柱,非常漂亮。 前几天美美又过来了,依然带着她千奇百怪的甜点,再次折服了一堆人。 这丫头不去搞艺术真是浪费人才,她爷爷要是知道自己厨艺不仅后继有人,而且还被发扬得如此光大,肯定会在九泉之下笑得合不拢嘴。 我尽量做到疏远她,不过,似乎没什么用。那丫头忙着应付大半楼的哥哥,压根没意识到我的疏远,反倒是我要找她说句话不容易。心里暗自思量,这样也好,或许她很快就会发现,适合替代她爷爷对她好的男人比比皆是,不一定非我不可,而她也会很快忘掉那个见鬼的三年之约。 如果说我心里没有失落,那是假的。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美美的存在。她的娇俏,她的赖皮,她的狡黠,还有她足够让我胃口大动的美食,无一不令我留恋难舍。然而,深知她终究不是我能要的人,何不趁早抽身? 于洋叨着一根烟走出阳台,拍拍我的肩道:“哥们,思春呢?” 我抬腿就是一脚,“死坯,说话不能文雅点吗?” 于洋不屑地撇撇嘴道:“我一单身汉有什么必要文雅的?又不像你,有个那么出色的女朋友,自然要假装斯文喽!” 我淡淡笑道:“如果喜欢,你大可以去追,哥们绝不拦阻。” 于洋绷紧脸问道:“邹杳你什么意思?你他妈是不是另有新欢想甩了美美?你小子要敢这么做,就等着遭天谴吧!” 我苦笑:“放心,已经遭天谴了。” 高凌烽冲出来咋呼:“你们说什么?谁想甩了我妹?老子第一个不饶他。” 于洋白了高凌烽一眼,“你脑壳摔坏啦,除了邹杳,谁还能甩了咱妹?妈的,我还没见过比美美更好的女孩,他丫要是敢甩,六年的兄弟情谊就此完蛋,我要割袍断义!” 我一脸黑线,犯众怒了,赶紧双手一拱道:“两位大舅哥,就当妹夫我刚才找抽说错话还不行吗?” 高凌烽斜睨着我问道:“你明天走,美美怎么办?” 我没好气道:“她好像还没有嫁给我吧?陪她过年的应该是你们这些娘家的哥哥,不是我这个未来的夫婿,明白吗?” 于洋诡笑:“你可以带她回家嘛,美美那么乖巧懂事,你父母肯定会喜欢的,何不早点把关系定下来?说不定等我们毕业的时候,你就可以做爹喽。啧啧,到时你可发大了,光我们这些舅舅的红包都能让你们两口子收到手软……” 我真想抬腿把这厮踢到楼下去,最终还是忍住了。唉,要是告诉他们美美才十五岁,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啊? 当然,这个秘密打死也不能让他们知道,否则在没有成为“陈世美”之前,我已成了“诱拐未成年少女”的无耻人贩。 高凌烽眯眼问道:“邹杳,美美知道你明天回家吗?” 我模棱两可答道:“知道吧!” 其实我根本没有告诉美美何时回家,有必要对她说吗?虽然这样瞒着她,我也有点良心不安,可又觉得自己想太多,真以为自己跟她是什么关系呢? 次日早上,当回家的火车在轰隆声中启动,我还是决定给美美打个电话。 “邹杳,我刚到学校,你起床了吗?”美美的声音透过手机,清晰传进我的耳膜,一如既往清脆响亮。 “我在火车上,准备去单位看看。”上帝啊,原谅我又撒谎了。 “那你路上小心点哦,吃的东西带了吗?早知道我就提前给你做些点心了。”美美的关心毫不做作,我发现自己又该死的被感动了,这丫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。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式躺在铺位上,懒洋洋回应着美美的叮嘱,直到她再找不出话来嘱咐才挂了电话,心绪半天没能平复。忽然有点害怕总有一天被这小不点吃死,她已经一步步侵蚀我大半个世界,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这么完了吗? 十多个小时后,随着汹涌的人流走出家乡火车站,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一路低落的情绪跟着变得高涨。嘴角情不自禁泛出微笑,快步穿过车站广场,走向前面街边。每次回家,老爸都会派车在那等我,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坐在家里,喝上老妈煲得热腾腾的水果茶了。 “邹杳!” 我以为自己出现幻听,但仍下意识抬眸望去,几步之外站着一位抱幼儿的漂亮女人。曾经垂于胸前的长辫变成了柔顺的披肩发。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,依然掩不住骨子里的柔弱,只是多了一抹属于少妇的成熟风韵,正是七年前让我心痛到快碎的陆芊芊。 努力掩饰住内心的震惊,缓缓走上前去,这才发现芊芊眼中早已盈满泪水,正顺着眼眶簌簌下落,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动人。 我的心一阵酸疼,记忆一下跑回七年前,那个伤心时会趴我肩上哭泣的小女孩,顿时忘了她已嫁作他人妇,放下皮箱掏出纸巾,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,笑着打趣:“傻丫头,哭什么?我还活着呢!” 芊芊“噗哧”失笑:“真是的,几年不见,还这么油腔滑调。” 正想说句什么,芊芊怀里的孩子忽然转过头,冲我伸出两条小胳膊,咧着没几颗牙的小嘴奶声奶气叫:“爸爸,抱抱!” 我掉了一脸黑线,宝宝啊,这爸爸可不是随便乱叫的啊! 芊芊满脸尴尬望望我的帽子,讪笑道:“不好意思,宝宝的爸爸也是穿你这种制服,平时很难得见到他爸,凡是看到穿这种衣服的年轻男人,他都追着叫爸爸的。” 我这才想起昨天收拾东西时,皮箱已满的塞不下,决定将旧制服穿身上。当时于洋还笑我换了新装,旧装留着干什么?只是我一向比较恋旧,毕竟穿了好几年穿出感情了,最终还是决定穿回家收藏。 宝宝依然张着胳膊等我抱,小嘴一扁,快要哭了。 赶紧将他接过来抱到怀里,另只手提起地上的皮箱,望了望街边道:“芊芊,先跟我回家吧,我爸的司机在那边等我呢!” 芊芊略迟疑,还是顺从地跟在了我的身边。 第22章留待成追忆 坐进暖烘烘的车里,顺手将宝宝放在大腿上。小家伙一点不老实,伸着胳膊去抓我的帽子,嘴里一个劲叫道:“爸爸,帽帽,要帽帽。” 司机吴叔偏头看看宝宝,又看看坐在我旁边的芊芊,笑着问道:“小杳,一年不见,连孩子都有了?” 芊芊的小脸瞬间通红如血。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,尴尬回道:“不是不是,这是我的高中同学,孩子刚一岁多,不太会认人……” 吴叔笑笑,回过头开车。 宝宝抱着帽子开心大笑,小手使劲去抠边上的帽徽。 我偏头望望芊芊,脸上红晕还未褪尽,两只白嫩的小手放在大腿上无意识扭动,似乎有点紧张。做母亲的人了,还这么扭捏。 随口问道:“芊芊,怎么这么巧在火车站遇到你?” 芊芊抬眸瞥瞥前面的吴叔,声音细若蚊吟,“我,每年的这几天我都会在火车站转转,可是五年过去,一直没碰到过你,还以为再遇不上你了呢!” 她居然是专门在火车站等我的?而且一等就是五年? 我的心蓦地一阵颤栗,那种曾经体会过的疼痛,再次毫无预兆汹涌而来,将我冲击得懵了一下,忽然感到一丝悲怆。这傻丫头,还是跟七年前一样,什么都默默承受,柔弱的身体究竟要烙下多少伤痕?忍不住抬手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顶,心疼道:“笨丫头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,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呀!” 芊芊低下头,沉默。 我看到她眼里的泪,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扭绞的手上。不知道是我的话触动她的泪,还是我这个曾对她做过无数次的摸头动作,引发了她的伤感,总之她的眼泪就那么一直不停地落。 我很想紧紧握住她的手,就像七年前那样,给她自以为是的依靠和安慰。然而,怀中的宝宝残酷地提醒我一个事实,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能任由我随意保护的小女孩了,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。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泪,仿佛冰冷的雨,无情地打在我的心上,叩得生疼生疼…… 车子刚在院内停下,老妈便火急火燎从客厅跑出来,准备给我一个大拥抱,看到我怀中的宝宝立即愣住,然后满脸惊喜叫道:“哇,儿子,你连孙子都给我带回来了?太好了,太好了!” 我差点吐血,啼笑皆非道:“妈,拜托您老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行吗?”顺手指指身后的芊芊道:“这是我高中同学陆芊芊,刚才在火车站碰到,顺路邀她来家坐坐,孩子是她的。” 老妈恶狠狠瞪我一眼,佯装生气啐道:“死不孝的混帐小子,有这么说你妈的吗?” 我翻翻白眼。 芊芊羞涩地打了声招呼。 老妈再没闲心和我计较,快步走到芊芊面前,一把拉住她的手道:“你是芊芊啊,啧啧,细眉大眼长得真好看。来来来,陪阿姨聊聊。” 我再次翻白眼,唉,这就是没养过女儿的后遗症,老妈一看到漂亮乖巧的女孩便挪不动眼睛,十足的花痴。老爸说她曾寻死觅活闹着要领养一个女儿,最后因老爸强烈反对才不了了之,可那种没有闺女的遗憾一直没有消除过。 芊芊望了我一眼,被老妈拉到客厅聊天去了。 我只好提着皮箱抱宝宝上楼,进到自己的卧室,帮宝宝脱掉鞋子将他放在床上。小家伙看来真把我当成爸爸,居然一点不认生,冲我笑笑便全神贯注抱着帽子玩耍。玩了一会扔掉帽子,满床乱爬,边爬边“咯咯”直笑,似乎很开心的样子。 我边换衣服边注意宝宝动作,生怕他掉到床下,心里酸涩不已。如果当年没有放弃芊芊,或许这个在床上爬的真会是我儿子。我们也不会变成两个无法跨越的世界,不会在她流泪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心疼,没法将她揽进怀中说上半句温心的话语。 邹杳啊邹杳,你这是什么犯贱心理?拥有时不知道珍惜,失去了就要肖想人家老婆吗? 我狠狠鄙夷着自己。 宝宝冲我招手,“爸爸,抱!” 我躺到床上,将宝宝拉过来趴在我的胸前,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:“累死了,咱们睡觉好不好?” 宝宝咧着嘴笑,非常配合地说了句:“睡觉觉!” 我心里那个酸啊,仿佛一口气喝了大缸醋,这么可爱的宝宝为什么偏偏要是别人的呢?忽然有点想女人了,想有个贤淑的妻子,有个用软软的声音叫我爸爸的宝贝。看着他们的笑脸,觉得既使粗茶淡饭也是那么的美味! 宝宝又开始把玩我衣服上的图案,小手抠啊抠,见抠不动干脆伏下来用嘴咬,玩得不亦乐乎,嘴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。孩子的世界总是这么单纯,一个小小的玩意就能让他们高兴半天。 兴味盎然看着宝宝玩耍,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温暖。 宝宝玩了一会睡着了。 帮宝宝脱掉棉衣棉裤盖上被子,然后躺在他旁边,很快的,我也睡着了。 芊芊走进卧室的时候,我正拥着宝宝睡觉,多年习武的敏锐,令我立即感觉房间有异,迅速睁开两眼,发现芊芊正站床前落泪。长长睫毛下,源源不断坠落着晶莹的水珠,女人难道真是水做的吗? 芊芊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醒,眼里掠过一抹惊慌,忙着抬手拭泪。 我放开怀中宝宝,坐起身靠着枕头,随手拍拍床沿道:“芊芊,坐吧!” 芊芊腼腆的迟疑不动。 我明白她是忌讳男女授受不亲,虽说她早已为人妻母,可在我的眼中依然熟稔得如同七年前,那个经常与我仰躺在草地上聊天的小女孩。然而再熟稔,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霸道地拉她了,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。 芊芊似乎受不了我的注视,远远坐到床沿那头,脸是冲着窗外的,只留给我一个清瘦的侧影,安静得就像一幅画。 我幽幽问道:“芊芊,这些年过得好吗?” 芊芊低下头,近似于呢喃:“还好的!” 我感觉不太习惯现在的芊芊,明明离她那么近,可她好像离我非常远,隔着一层让我很不舒服的轻衫。我也不喜欢她锁着的眉头,仿佛锁着太多看不懂的秘密。随即又自嘲地想,你以为你们还是七年前那对无忧无虑的少年男女吗?早在那个该死的秋季,你们就走向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,她再也不会是那个与你亲密无间的陆芊芊…… 第24章堕落的苑灵 我明白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,就是招惹了苑灵。我没能给她想象中的爱,让她变得疯狂,也没有用心保护过芊芊,害她早早辍学嫁人。从不知道自己做人竟会失败到这种地步。 刘大明或许是看出我脸上的自责,拍拍我的肩安慰道:“邹杳,不是你的错,对女生好一点不是什么坏事,谁叫你命里犯女煞呢?至少你从不伤害她们。这点我是做不到的,看不顺眼的女生惹我,绝对会被我臭骂。” 我苦笑:“事实上我还是害她们受伤了。” 刘大明瞪瞪眼:“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?” 我无言。 刘大明凑过来问道:“你知道苑灵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?”从他颇值得玩味的神情可以猜出,说苑灵说了半天,真正的用意就在这里。 我下意识问道:“什么样?” 刘大明颇不屑撇撇嘴道:“要不是知道你并没有爱过她,我还真不敢给你说。她呀,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交际花了。前几天刚跟一班男人来我酒吧狂欢过,打扮得那叫一个风骚。虽然早知道她开放,但没想到会放荡到这地步……” 我的心没有半丝波澜,语气平淡道:“她老子不是市长吗?这种生活应该不适合她的身份。” 刘大明鄙夷道:“这几年你很少回家不知道,她老子早就因受贿被贬了。那老王八蛋可不是一般的腐败,据说养了好几个二奶,最小的比他女儿还小几岁。” 我默然,忽然有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早在她伤害芊芊时,就成了我心中连普通朋友都够不上的外人,她堕落到什么地步我管得着吗? 顾晓菲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而入。 刘大明立即殷勤起身扶她,语气充满了关怀,“老婆,小心点,别把我们的儿子累着。” 我晕,要做爹的男人都会变得这么蠢吗? 顾晓菲没好气白了刘大明一眼道:“你想死啊,到底是他累,还是我累?” 刘大明连忙应道:“你累你累,来,坐下歇会。”说完小心翼翼扶顾晓菲坐下,两只手开始在她肩上揉捏,嘴里不住碎碎念:“真是的,叫你别干活偏不听,这样端着盘子跑来跑去会动胎气的……” 我差点笑喷,实在无法将当年那个对女生不屑一顾的刘大明,和眼前的他联系起来。唉,男人啊,长成什么德性不重要,重要的是将来遇上什么女人。任你再硬的钢管,女人都能把你搓成面条。 顾晓菲一边享受老公按摩,一边斜睨着我阴阳怪气道:“哟,姓邹的,混得不错嘛,人模狗样的,倒也越长越帅了。哼,只可惜啊,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!” 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,诚恳问道:“晓菲,你似乎对我意见挺大啊?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,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,别跟我一般见识。”天大地大孕妇最大,喜怒无常是她们的专利,我就做做小人吧! 顾晓菲撇撇嘴,“言重了,小女子哪有那个福气让你邹大公子得罪哟?” 刘大明笑道:“我老婆是在怪你当年没留住芊芊,这女人,替她好姐妹打抱不平呢!”随即又转向顾晓菲道:“老婆啊,这也不能怪邹杳哇,当年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,能跟谁抗争?难道抢先把芊芊娶回家吗?根本不现实嘛。再说了,要嫁人也是芊芊自己的决定,邹杳能怎么办?你以为人家不难过?” 我的心情一片黯然,就知道会有人怪我的,连我自己都有点想怪自己,低下头幽幽叹道:“或许是我负了芊芊,但她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吗?有个不错的家庭,又有可爱的儿子,应该会幸福吧!” 顾晓菲恶狠狠瞪着我道:“你知道个屁,芊芊的老公只有一条腿,脾气又特别古怪,平时对芊芊爱理不理的,心情不好便拿她发泄。别说芊芊根本不喜欢他,就算能喜欢上,你不觉得对她太残忍了一点吗?” 我一脸震惊望向顾晓菲,忽然明白芊芊的婆家为何那么急着替还没满十八岁的她订婚,以他们的家庭条件,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?用得着这么急订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亲吗?原来是这样,原来是这样啊! 我的心开始揪疼,鼻子涩得难受,如果当年我开口留芊芊,或许一切都会改变,我该死的为什么不留她? 顾晓菲冷冷看着我,嘲弄道:“难过了吧?现在难过晚了,当年芊芊是很矛盾的。一方面不忍心看父亲活得那么辛苦,毕竟他们给的八万块彩礼不是小数目,足够改善他们一家人的生活,但另一方面她又舍不下你。于是找你商量,没想到你无耻的将她推走。她是绝望了才认命把自己卖了的。你知道吗?区区八万块,她就把自己的整个一生卖掉了。” 顾晓菲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。 刘大明赶紧将爱妻揽进怀里,轻声安慰道:“菲菲别哭,儿子在看着呢,你哭他也会哭的……” 我的脑海完全进入短路状态,变成一片空白。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竟间接毁掉了芊芊的人生,难怪昨天看到她,总觉得眸子里藏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哀伤,既使对着宝宝笑,也没能掩去那丝不经意露出的沧桑。在这七年里,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? 告辞刘大明夫妇,独自走在阳光普照的街头,仿佛置身冰窖,从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个改写芊芊命运的人,老天爷响声雷劈了我吧! 路边的音像店,迪克牛仔正低沉吟唱:“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,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。为什么明明相爱,到最后还是要分开?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?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。命运如此安排,总叫人无奈,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,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,而我渐渐明白,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……” 仰头用力闭了闭眼眸,两颗泪珠毫无预兆顺着眼角滚下。 第25章婚礼糗事 初八参加刘大明的婚礼,生平首次做伴郎,感觉还挺新鲜。伴娘是顾晓菲的闺中姐妹,居说在附近师大上研究生,文文静静的一个姑娘。 婚礼上来了不少高中同学,自然又是好一阵兴奋,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苑灵也来了。曾经吸引我的飘逸长发变成了黄色卷毛,妆化得很浓,涂着蓝色眼影,两只眼睛仿佛被谁揍青了似的,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经常过夜生活留下的黑眼圈。口红抹着血一样的颜色,脸上的粉扑得很厚,煞白煞白的,显得有点憔悴。 我看到她的时候,她正慵懒地倚靠在酒店门口的廊柱上抽烟,层层烟圈将她渲染得更加妖艳鬼魅。从她斜睨这边可以看出,应该是望见了我,略为迟疑还是决定上前打声招呼。 “好久不见,还好吗?” “好!” 惜字如金的回答,带着那么一丝疏离,脸上虽露着淡淡笑意,眼神却充满了冷漠。 我也不想多谈,随便找个借口告辞。 上到二楼,发现芊芊抱着宝宝和顾晓菲说话,眼尖的宝宝最先看到我,伸着胳膊兴奋大叫:“爸爸,爸爸,抱抱!” 我差点“扑通”趴地。 宝宝啊,我都已经不穿制服了,为何还要把我当成你爸啊?你这不是害我吗? 宝宝的叫声立刻将附近目光全吸引到我身上,那叫一个尴尬,恨不得地板马上裂个洞,好让我跳进去藏起来。要不就时空错乱,最好立即把我卷到古代,有多远卷多远。可惜,什么奇迹都没出现,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。 芊芊比我更尴尬,俏脸通红如血,慌乱得不知所措,估计正在心里暗暗祈祷谁快点把她打晕,最好一拳砸死。 “宝宝怎么叫这个混蛋做爸爸?”顾晓菲蹙眉盯着我,话却是冲着芊芊问。这恶女人,好歹我今天替她做伴郎吧,居然还用这么臭的态度对我。 芊芊难堪地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 宝宝全然不知自己惹出多大风波,依然固执地冲我伸着胳膊,似乎只要我不抱,他就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式。 深知躲是躲不过了,赶紧将宝宝从芊芊手上接过来,顺便转向顾晓菲解释:“我刚放假回来碰到他时,恰好穿着制服,应该和他爸爸衣服一样,所以错把我当成他爸了。” 顾晓菲毫不留情嘲笑:“放心,我不会误会你是他爸的,宝宝要是有你这种混蛋爸爸,那真是太不幸了。” 我快要吐血了。 顾晓菲冷冷横我一眼,拉起芊芊就走。 我抱着宝宝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,心里充满无力感,只希望宝宝不要再叫爸爸,要是让高中那几个混小子听到,恐怕又要给我编一大堆花边新闻。 宝宝瞄上我别在西服上的伴郎胸花,两只手抓着用力揪。 我取下胸花给宝宝玩,准备抱着他下楼。 高中同学姚新宇从大堂拐出,笑着捏捏宝宝的脸蛋问道:“邹杳,你儿子?” 我赶紧摇头,“不是。” 宝宝似乎被捏得不高兴,可能姚新宇下手有点重让他感到疼意,一把扔掉胸花抓住我的衣袖,另只手指向姚新宇的脸,奶声奶声嚷:“爸爸,打。” 我冒汗,这小子报复心还挺重的啊! 姚新宇立即哇哇怪叫:“好啊,邹杳,还敢说不是你儿子。” 这下真是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,如果告诉他是芊芊的儿子,这家伙肯定大肆发挥想象,没准还会四处宣扬,到时难堪的是芊芊。 我决定闭嘴闪人,心里暗暗后悔刚才为何不把宝宝还给芊芊,唉,宝宝,我快被你害死了,难道你是替你妈来报仇的吗? 热热闹闹的婚礼终于结束了,新年也快过完,准备明天回学校。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,没有一丝风,阳光暖暖抚摸大地,驱走不少寒意。街上人潮汹涌,依然洋溢着过年的喜气。 跟着老妈上同事家坐了会,见她那同事的女儿老用眼悄悄瞄我,生怕被老妈设计相亲,赶紧找个借口溜走。独自沿着大街漫无目瞎逛,思量着该给美美带些什么东西,最后决定买吃的。那丫头昨天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校,估计正眼巴巴等着我给她带礼物。 忽然想起芊芊和宝宝,暗想要不要和她道别呢? 那天在刘大明婚礼上,我俩可被宝宝害惨了,越怕他叫爸爸,他越叫得欢,弄得一班老同学全用暧昧眼光看我们,好似我就是那个无耻的情夫。几个哥们拉着我私下拷问,宝宝到底是不是我儿子?大有逼我替他娘俩负责之势,费了不少唇舌才拿回清白。 当然,我真正在意的并非自己的清白,而是生怕给芊芊带来麻烦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万一传到她丈夫耳里,恐怕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 跑了几家商场,给美美买了些礼物,还是忍不住掏手机拨了芊芊的电话,告诉她明天返校,问她能不能出来吃顿饭。 半小时后,芊芊抱着宝宝出来了。 这次我学乖,不等宝宝叫就抢先把他抱过来,带着他们找了家餐厅,要了个安静的包间。 我没有问芊芊为何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宝宝,我不想打听她的家事,或者是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真相。自从顾晓菲说过她的情况,我的心里一直有个一碰就痛的烙痕。 今天的芊芊穿着一件齐膝黑绒毛大衣,将苗条的身子束缚得越发清瘦。脸色依然那么白晳,眼眸里的那抹忧伤也没有消失,每看一眼就会让我多一份心疼。我能想象到她过得一点不快乐,却完全无能为力。 世事沧桑,我们再也回不去了。 将菜单递给芊芊,低下头轻捏了一下宝宝的脸蛋,逗着他问道:“宝宝想吃什么?” 宝宝两只手互相拍打,笑嘻嘻回道:“饭饭!” 芊芊笑道:“他吃东西不挑的,什么都吃,最喜欢吃的是蒸蛋,天天要蒸给他吃。” 我探头看看菜单道:“有没有蒸蛋?给他点份吧!” 宝宝抓起我的衣服尖叫,小屁股一蹭一蹭的,不知道傻乐什么。通过几次见面,小家伙好像已和我混得很熟,突然有点担心哪天他爸爸回来,万一这小子不肯认怎么办?随即又嘲笑自己杞人忧天,天底下哪有孩子不认亲爹的? 芊芊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,七年了,她居然还记得我的口味,心里跟着一阵发酸。 宝宝不安分地拿着筷子狠敲桌子,大嚷大叫,吵死了。 我夺下宝宝的筷子,舀起碟子里的蒸蛋喂他,小家伙吃饭倒是挺乖,大口大口吞咽,果然爱吃蒸蛋。眼角余光望见对面的芊芊正在偷笑,忍不住问道:“芊芊你笑什么?” 芊芊揶揄道:“你喂孩子的动作蛮熟练的嘛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爹了呢!” 我的心猛然一窒,臭丫头,你也学会来我心上捅刀了?掩饰着笑道:“或许是我生性比较利索吧,再说宝宝这么乖,喂他很容易的。” 芊芊笑笑,笑容有点苦涩。 我继续喂宝宝,喂完自己才吃,边吃边与芊芊聊些零散话题。 结完帐走出饭馆,替芊芊叫了辆出租车,将宝宝递给她道:“芊芊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记得打电话告诉我。” 芊芊红着眼圈“嗯”了声。 我默默站在街边,默默望着芊芊乘坐的车子消失,望了很久、很久…… 第26章难已拒绝 我以为我会是我们宿舍到得比较早的,没想到成了最后一位。 秦湘见我推门而入,立即从被窝钻出,屁颠颠冲过来道:“邹杳,你来啦?怎么不打电话叫我去接?” 我笑着揶揄:“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接什么?弄不好我还得替你打架。” 秦湘被我气死,抢过我手里的包道:“看看带了什么好吃的。” 于洋和高凌烽也跟着凑了上来。 我不紧不慢道:“这可是给你们干妹妹带的东西,到时她怪我没给她买礼物,我就说被她的干哥哥们代收了。” 于洋啐道:“呸,重色轻友。” 高凌烽更是怏怏坐回自己床铺,哀声叹气道:“我就知道没我们的份,唉,世道变啦,哥们不值钱啦!” 我大笑,掏出几大袋牛肉干往桌上一扔,“放心,少不了你们的。” 正躺床上看小说的杨军,“嗖”地跳下床抢了一包就往上铺爬。死小子,刚才还不搭理我呢,哥们居然比不上一袋牛肉干重要,果然不值钱了。 于洋边嚼牛肉干边问道:“邹杳,我妹妹知道你今天来没?” 我随口回道:“没给她说,那丫头知道肯定会跑火车站接人,麻烦!” 于洋嘲弄道:“哟,瞧把你美的,你是怕人家不去接你太没面子吧?你小子应该先上她家报道才对,反正明天不用上课,你大可以在那里幸福地温存一夜……” 我重重踹于洋一脚,“死坯,这么大块牛肉还堵不住你的鸟嘴?” 于洋无辜地翻翻白眼,“难道我说错了吗?” 正想回嘴,兜里手机忽然响了,是美美,臭丫头真会掐时间。 “邹杳,你什么时候回校?我去接你哦。”美美清脆的声音很是愉悦,听得出心情不错。 冲于洋得意地咧咧嘴,快步走出阳台回话:“美美,我刚到学校,你下午在家吗?我给你送好吃的过去。” 美美颇为雀跃问道:“真给我带了吃的?要不你现在过来吧,我们一起吃午饭。” 我略为迟疑,但想到她那千奇百怪的好厨艺,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,毅然道:“好,我这就走!” 美美欢快地挂了电话,估计忙着准备午餐去了。 我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,一个月没见,还真有点想念那臭丫头呢! 于洋谄媚地凑过来道:“邹杳,好久没见我妹了,好想她哟,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如何?”死小子,明明就是垂涎人家的美食。 高凌烽斜睨于洋,阴阳怪气抢白:“你小子得了吧,贪吃也不看看时候,人家两口子多久没见,你好意思插进去做灯泡?也不怕咱妹一锅盖拍死你。” 我抹汗,怕了他们满嘴冒泡,赶紧提起包走人。 刚到美美家门外,就见她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,视线扫到我,立刻冲了过来,宛若一只快乐的小鸟。吊着两个小绒球的粉红圆帽,将她衬托得越发娇俏可爱。红朴朴的小脸堆满灿烂笑容,让头顶的阳光也跟着黯然失色。 我的心立即变得暖洋洋的,笑着摸摸她的帽子道:“外面风大,在屋里等就行了。” 美美调皮地冲我吐吐舌头,两只手随即挽上我的胳膊,杏仁眼又笑成了月芽儿,“我急着想知道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嘛!” 我笑道:“都是吃的,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 美美迫不急待拉我进屋,接过包放在桌上开始翻,两只眼睛闪着亮光,兴奋的样子好像我给她带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,每拿出一盒便开心地欢呼一声,最后满脸幸福道:“都是我爱吃的哦,谢谢你邹杳!” 我试探道:“那,叫我哥如何?” 美美杏眼一瞪:“做梦!”然后屁股一扭,进厨房忙碌去了。 我跟进去问道:“美美,需要打下手吗?” 美美仿佛赶苍蝇那样冲我甩甩手,“不需要,‘君子远庖厨’又忘了?” 我哂笑,臭丫头,莫不是怕我偷学你季家的厨艺秘诀?话说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下厨,吃现成的多好! 刚坐客厅看了几分钟电视,美美便端着一碗东西出来了,小心翼翼放在茶己上道:“饿了吧,先喝点甜米酒填填肚子,饭一会就好。” 我望向碗里,亮晶晶的糯米甜酒汤,漂着米粒大小的黄颗粒,非常漂亮,忍不住问道:“真好看,怎么做的?” 美美得意洋洋道:“我做的东西能不好看么?方法很简单,开水下雪梨块,加冰糖熬到梨肉变色,再下南瓜米和糯米酒,煮开几分钟,将藕粉调成汁倒进去勾芡,就成现在这样子了。” 我惊讶地指着汤中黄米,“这是南瓜切成的?” 美美杏眼一瞪,“为什么要骗你?” 我啧啧赞道:“美美你太厉害了,居然能把南瓜切得这么细这么均匀,看样子你爷爷为了培养你的厨艺,应该下过不少功夫吧?” 美美白我一眼道:“那就快点喝吧!”说完又进厨房忙去了。 我的内心深处泛起一抹家的温暖,美美宛若体贴的小妻子,一下子暖热了我的心,这丫头,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干什么?难道从小没有父母关心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?我发现我的心理防线正被这丫头一步步瓦解,她的温柔,她的能干,她的狡黠,她的一切的一切,无一不是最有利的武器,每次逼得我只有乖乖屈服的份。究竟是美美太厉害,还是我太无能? 由于老妈特别喜欢女孩,自幼便教我要爱护女生。在我心中,女人不论美丑都是拿来疼的。不管向我提什么要求,只要不太过分,几乎都能顺着她们。然而,这样也给我带来不少麻烦。就拿美美来说,如果当初我能狠心拒绝,或许也不会落到这种被逐渐吃死的地步! 再次动起逃避的念头,芊芊的命运已被我改写,不想将来美美也变得不幸。每伤害一个女孩,我的心就会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,怕了心疼的感觉。当然,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,美美毕竟不是芊芊,芊芊只会默默承受,而美美懂得耍心机争取。 我留恋美美带给我的温情,可我好像越来越只把她当亲妹妹宠爱,好希望老天能将美美变成我的妹妹,真的不想再继续不清不白纠缠下去,万一三年后她认真了怎么办?难道真要娶她吗? 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,罪过罪过,不能对自家妹子动歪念,会遭天谴的。神啊,救救我吧! “邹杳,吃饭喽!” 厨房传来美美的叫声。 晃晃脑袋溢出一声哀叹,起身走进饭厅,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,立即将刚才的忧郁扫到了九霄云外,用力吸吸鼻子道:“哇,美美,你喂猪啊?” 美美嘻嘻笑道:“好久没做东西给你吃嘛,忍不住多做些喽,瞧瞧你福气多好,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!” 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尖打趣:“是吗?我宿舍那些混蛋吃的东西是谁的杰作?” 美美俏脸一下红了,娇嗔啐道:“哼,给他们吃还不是看你的面子。” 我大笑。 美美气恼瞪我一眼,“别笑的这么恐怖好不好?赶紧吃饭。” 回了声“遵命”,拿过美美面前的小碗替她盛汤,随口开玩笑道:“美美,饭前一碗汤,苗条又健康哟!” 美美低下头喝汤,颇为委屈小声嘀咕一句:“人家又不胖。” 我差点又想笑了。 第27章一地野鸳鸯 春暖花开,万物复苏,校园也恢复了春日的勃勃生机。花坛里群芳斗艳,一朵比一朵漂亮,仿佛爱美的姑娘炫耀自己的姿色。 美美这学期课业加重,没空再往我学校跑,也让我多了周末睡懒觉的时间。我们宿舍得天独厚,太阳一出便能照进屋子。沐着温暖的阳光睡觉,真是人生一大快事。 “邹杳,起来陪我去后面山上转转。” 正做美梦,胳膊被人抓住使劲摇晃,该死的秦湘,自己不睡就来搔扰我。唉,还是起床吧,谁叫我心软呢! 寝室一如既往只剩我们俩人,其他四个又不知跑哪野去了。 秦湘翻着白眼跺脚,“你能不能快点?” 我故意慢条斯理刷牙洗脸,似笑非笑瞥了秦湘一眼道:“湘湘,今天怎么想到上山玩?莫不是约了女孩子,想要我跟去参谋参谋?” 秦湘红着脸呸道:“变态!” 我暗笑,每次逗秦湘都觉得特别好玩,再次哀叹这男人生错了性别,要是女人得迷死多少男子啊,我就是其中一个,说什么也要死缠烂打娶回家! 经过图书馆,我的目光被对面草地上坐着的两名女孩吸引住,那个穿嫩绿色羊毛衫的,应该就是让杨军踢到铁板的周晓叶,果真有几分姿色,笑起来很迷人。 “好好走路,小心摔倒。” 秦湘见我看美女,颇为不满瞪我一眼,那神情宛若争宠的小女人。 禁不住“噗哧”失笑:“秦湘,你真的很像女孩子呢,要不要考虑做个手术恢复女儿身?” 秦湘俊脸通红瞪着我怒道:“邹杳,信不信我跟你急?” 我赶紧收敛笑容:“好好好,我不说。” 秦湘悻悻走到前面,半天不搭理我。 走出校门,到对面包子店买了两袋小笼包,边吃边沿着学校后面台阶往上走。 此时的山上已是一片绿意盎然,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,空气中带着淡淡花香味,沁人心脾。 秦湘似乎特别喜欢采树叶,每次上山,树上的叶子都会遭他蹂躏。这不,两只手又抓满了,神情惬意的仿佛喝了一碗龙肉汤。后来还哼起了歌,是他们扬州的小调。柔美的声音,粘粘的调子,韵味十足。 我慢悠悠跟在后面,边欣赏秦湘的歌声,边习惯性观察石阶两边,看见好几对躲在林子里亲热的野鸳鸯,旁若无人上演激情画面。 我连忙收回目光,免得人家以为我偷窥,眼角余光蓦地看到大石后坐了人,好像是杨军。 秦湘也看到了。 我冲秦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蹑手蹑脚绕到大石侧面,一脸恶作剧叫道:“杨军,你躲这里干什么?” 杨军惊得猛然抬头。 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个女孩,一只咸猪手正伸进人家衣服里面鼓捣,忽然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,此地无银三百两讪笑:“嘿嘿,我什么都没看见,你慢慢忙,我先走了。” 女孩“噔”地站起身就跑,溜得比兔子还快。 一秒钟后,响起杨军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:“姓邹的,我靠靠靠,你不过来鬼叫会死吗?” 我摊摊手做无辜状。 杨军一步步逼过来,咬牙切齿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?你已打破我三次好事了,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苏静追到手?这下好,全被你搅黄了,你丫的怎么专干这种缺德事?” 我语气凉凉嘲讽:“能怪我吗?走到哪都能碰到你泡女孩子,就不能消停几日?” 杨军气得七窍生烟。 我好心指着女孩消失的方向,笑眯眯提醒道:“再不追就来不及喽,到时可别后悔。” 杨军气呼呼道:“哼,你给我等着,下次一起找你算账。”说完一阵风消失不见。 秦湘摸摸额上冷汗,松了口气道:“杨军发飙好吓人,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!” 我撇撇嘴,“他能打得过我吗?” 秦湘不以为然望我一眼,率先往山上走。 我的脑海还在回想杨军刚才的狼狈相,忍不住哑然失笑,忽然后悔不带相机出来,要是拍下肯定能敲那小子一笔。记得上次撞破他好事,他可是毫不客气敲我请一群哥们吃了两顿海鲜,几乎花光半个月工资。 秦湘回头嘲弄道:“拜托别笑的那么邪恶好不好?!” 我双手插进裤兜,吹了声响亮的流氓口哨,加快步子赶上秦湘…… 从山上下来,秦湘又叫我陪他去步行街买东西,回到学校已是黄昏,踢开虚掩的宿舍门,一股刺鼻的臭袜子味扑面而来,肯定是神出鬼没的张剑回来了,只有他的汗脚才会影响整间屋子。 张剑是山东人,我们寝室最粗壮的大汉,有个在电影学院上学的女朋友,周末天刚亮便窜出去约会,不到天黑绝不回校。 我随口玩笑道:“老张,今天回来挺早嘛,不会是被赵妹妹踹了吧?” 张剑挤眉弄眼瞟瞟秦湘道:“我这不是怕我们秦小弟被你吃干抹净嘛,所以提前回来监督喽!” 秦湘不满啐道:“老张,你说他就说他,别老拿我开涮。” 我最喜欢逗秦湘玩了,见他一脸窘态便忍不住伸出手摸着他的下巴,故意用亲昵的语气说道:“傻瓜,谁叫我们是一对呢?人家当然得扯上你喽!” 秦湘恶狠狠打掉我的手,气急败坏道:“邹杳,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急。” 于洋从电脑后探出脑袋哈哈大笑:“秦湘,你太可爱了。” 秦湘假装没听见,洗完脚钻进被子睡觉。 于洋冲我做个鬼脸,趴到床沿偷看秦湘,自得其乐窃笑不止。 秦湘气呼呼用被子挡住脸,他最烦的人就是于洋,这个小孩气超重的南京小伙总爱拿他乱搞恶作剧,经常把他弄得手足无措。然而奇怪的是,不管秦湘如何不搭理或生气,于洋都要缠着跟他玩,丝毫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。久而久之,秦湘也拿他无可奈何,只好尽量避着。 张剑忽然问道:“咦,杨军和高凌烽怎么还没回来?” 于洋笑道:“高凌烽肯定上师大去了,没准正搂着美女亲热呢?” 我讶道:“老高不是刚失恋吗?就有新目标了?” 于洋嘿嘿笑道:“你以为是你啊,失个恋还要用几年的时间修复伤口,人家这次回去过年就搞定新对象了,据说是他高中同学。那小子还跟我吹,说人家是被他的葫芦丝给迷住了。” 高凌烽是个音乐天才,会摆弄不少乐器,尤其葫芦丝吹得最好。晚会上,他一曲“月光下的凤尾竹”不知打动了多少人的心。 张剑用他的大嗓门自言自语:“我就奇怪了,一个破葫芦丝有什么好听的?” 门外猛然传来高凌烽的声音,“老张,你是不是皮痒了?居然敢蔑视我的音乐?”话刚落音,便见穿着笔挺西装的他,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杨军,瞧他一脸如丧考妣的神情,就知道他的好事真的被我搅黄了,得做好被他算账的准备。 于洋幸灾乐祸大笑,充分展示他火上浇油的本领。 安静一天的宿舍开始热闹。 第28章心悸的凄美 高凌烽与张剑看破于洋的阴谋,不仅没有狗咬狗,反而结成同盟聊起了恋爱心得。 于洋扫兴之余,拿荧光棒去捅秦湘的脑袋,一个人傻乐。 杨军则一改往日的活跃,闷闷不乐坐电脑前发呆。 我懒得掺和他们,进浴室冲了个澡,躺到床上翻看新买的专业书。 于洋还在搔扰秦湘,烦得秦湘忍无可忍,起身往我的床铺爬,还来不及反对,他就自己掀开被子钻进床里边去了。这小子,比姑娘家还娇小,一个单人床,他这么钻进来居然不觉得挤。 宿舍又响起戏谑的笑声,我也只能苦笑着允许他跟我挤一床,顺便威胁于洋不许再闹他。 手机忽然响起。 “邹杳,你今晚不上网吗?我们好久没在网上聊天了,上一会好不好?”美美的声音带着一丝请求。 唉,隔三差五就见面的,有必要上网聊吗? 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,可我还是在挂断电话后乖乖下床打开电脑,免得惹那丫头不高兴。 杨军贼笑:“邹杳,我知道怎么报复你了,我要告诉我妹妹,就说你瞒着她跟别的女生约会,让她来找你算账。” 我云淡风清回了句:“随便!”死小子,敢威胁我?人家美美根本不在意我现在跟谁恋爱,她要的是三年后的我,死心吧你! 杨军见威胁失败,怏怏不乐爬上床睡觉…… 日子不咸不淡过着,转眼便是夏季,还有半年我们就得回各自单位报道了。 我的生活依然没什么变化,没有女人没有艳遇,除了上课便是准备毕业答辩。偶尔也会感到无聊,希望能在离开校园之前轰轰烈烈谈场恋爱,但想到美美,还是逼自己打消了念头。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想什么新花招整我?要知道我的身边可是布满她的眼线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 当然,美美毕竟只是外人眼中的挂牌女友,比起那些真正谈恋爱的情侣,我算是轻松的。那丫头即将步入高三,忙着为升学做准备,很少有空找我。不过仍会隔段时间给我们送些好吃的,赢得了越来越好的口碑,也给我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压力,感觉好像已很难将她驱逐出我的世界,心情变得无比复杂。 我们宿舍同样没什么大的变化,仍然只有我与秦湘两根光棍蹲守。 于洋早在两个月前有了新恋情,对方是附近工学院的本科生。 杨军那厮也正儿八经谈起了恋爱,新交的女朋友已维持三个多月,应该算是最久的记录。 “邹杳,你说我能不能转到你的单位上班?” 秦湘躺在床上,胳膊垫着后脑勺幽幽轻问,漂亮的眼眸内有一丝迷茫,还有深沉的忧郁。这孩子,难道依赖我上瘾了?我可不想一辈子做大男人的护花使者,于是随口回道:“当然不能,我们的工作能是那种随便调换的吗?再说,你能分回自己家乡不是更好?你父母就你一个儿子,以后回家方便。” “是么?” 秦湘苍白的俊脸,绽出一抹凄美笑容,没错,就是凄美,那种带了一抹诀别的凄美,仿若雨后梨花,让我的心无来由一窒,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于洋抢白道:“拜托,邹杳又不是你老公,你还想跟他过一辈子啊?” 秦湘脸上浮现一丝黯然,翻身偏过脸去。 我暗叹一声沉默…… 高凌烽拿着葫芦丝走出阳台,跟着传来音乐声,不是他最爱吹的“月光下的凤尾竹”,而是改成了略有点凄美的“飞天”。那是含笑的老歌,“烟花烟花满天飞,你为谁妩媚,只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”,道不尽的伤感与失落。 我的心里划过一抹不太好的预感,跟出去问道:“老高,葫芦丝的声音还蛮好听的嘛,教教我如何?” 高凌烽斜睨我一眼,“你确定自己有音乐细胞吗?” 我拍拍胸口道:“开玩笑,我老妈可是地地道道的苗家女,生来就有吼山歌的潜质。再说了,我会玩笛子和吉它,你这玩意也不过就是几个孔,难道我还整不会它?” 高凌烽“哦”了声:“你会吹笛子?怎么从没听说过?” 我的眼眸一黯,颇为失落道:“十年前,我曾对一个小女孩动过心,她说她喜欢听我吹的笛子。后来我才知道,其实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,只可惜我不小心伤害了她,令她对我产生了满腔恨意。从那后,我就再没碰过笛子。” 高凌烽伸手拍拍我的肩,安慰道:“小杳,你也是个性情中人。往事已随流水去,就不要再想了。不管那是美好还是痛楚,都只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段过程。往前走,会有更美的风景等着!” 我灿然笑道:“谢谢,没想到你这么会宽慰人。” 高凌烽微微一笑,正色道:“你真的想学葫芦丝?” 我笑着点点头,“是啊,刚才听你吹,觉得葫芦丝的声音悠远绵长,非常好听,我好像有点爱上这种声音了。不过今天不学,等我买回葫芦丝再说!” 其实,南风也会吹葫芦丝,可惜我从没听过,往事终究难忘啊! 高凌烽“嗯”了声,低下头继续吹他的“飞天”,宿舍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,在我的心头丝丝缕缕缠绕、纠结。 迟疑一会,终忍不住问道:“老高,今天怎么没去师大?闹别扭了?” 高凌烽停下吹奏,偏头望着我苦笑:“小杳,什么都瞒不过你,我们确实闹了点矛盾,她说要跟我回家过暑假,但我们家情况有点特殊,我觉得还不是带她回去的时候,可她却说我根本不是真心和她恋爱的,只是骗着她的感情玩玩,如何解释都不听。唉,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,我有点怕了。” 于洋突然走出来拿小说“啪”地拍了一下高凌烽的脑袋瓜,道:“终于知道女人可怕了吧,更头疼的还在后头呢,慢慢受着吧!” 我偏头白于洋一眼:“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灌输给老高,情人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?女孩子大都喜欢没事找事胡思乱想,耐心点哄一哄就好了。” 高凌烽沉默,眼眸多了一抹忧伤。 第29章劳燕纷飞 于洋的手机忽然响起,只见他看了下屏幕后,立即跑到一边用手罩着嘴说话。不用猜也知道是女朋友的电话,那小子只有和女孩子煲电话粥才会变得鬼鬼祟祟。不过,这次的电话不像往日那么细煮慢熬,仅仅维持半分钟便挂了,阴着一张脸走进宿舍,将电脑键盘拍得噼哩啪啦直响。 我跟进去问道:“洋洋,怎么了?” 于洋恨恨道:“女人果然是个大麻烦,太他娘的讨厌了。” 我笑道:“和女朋友吵架了?消消气啊,咱大老爷们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。” 于洋满脸愤愤道:“你们给我评评理,前几天陪她上商场,她看中了一套带短裙的衣服,我不让她买。结果她刚才居然用这个做理由向我提出分手,说我不爱她不疼她,连套衣服都舍不得给她买。你们说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烦人?” 张剑撇嘴道:“洋洋,也不是我说你,她想买就买呗,女人不就希望男人送东西给自己么?难不成那衣服很贵你买不起?” 于洋更生气了,提高声音道:“衣服是贵,但我还没有小气到舍不得给她买的地步,问题是她穿那衣服实在不好看。本来臀部就长得宽,套上那比芭蕾裙还宽的短裙子,再穿上没腰身的短上衣,整个造型就如同多长了一个脑袋的怪异磨菇。不,应该是小时候吃的那种专打蛔虫的宝塔糖,臃肿得令人看着难受。她也不想想什么体型该穿什么衣服……” 张剑忍不住“噗哧”笑道:“洋洋,你该不会将这些话说给她听吧?” 于洋理所当然点点头道:“对啊,她穿出来就是这种效果,为什么不能说?” 张剑笑得越发厉害,双手拱起做佩服状,“难怪她要和你分手,女孩子最痛恨被人批评穿衣服不好看。就算她穿着再难看,你也不能直接说。上次我随口说了句赵飞燕脖子上的围巾和衣服搭配得不伦不类,她便三天没接我的电话,直到我低声下气道歉十次才肯理我。” 于洋张着大嘴半天才回过神,摇头感叹道:“饿嘀神啊,十次?要是我,两次都做不到,女人就是不能太宠,以后她会把你脑袋当凳子坐。” 张剑似笑非笑道:“洋洋,你别在这里神气,我就不信你明天不屁颠颠跑去工学院来个三十六回。男人啊,有时候贱得自己都想看不起自己。瞧瞧这年月的女孩子,哪个不骄傲的跟皇太后一样?就算你把脑袋砍下来当凳子,她还未必肯坐呢!” 我意味深长笑道:“张剑,你这是心有所感吧,赵妹妹真的不坐你脑袋了?” 张剑狠狠剜了我一眼,“邹杳你小子就幸灾乐祸吧,信不信我明天打电话叫我妹过来坐你?破的,我妹就是太温柔了,凭什么要对你那么好?应该多修理修理你……”死小子,自己总被女朋友修理,巴不得别人也过不安宁。 我想起张剑曾被赵飞燕扯着耳朵绕操场转圈,忍不住低下头闷笑。 张剑继续用眼神谋杀我。 于洋忽然冒出一句:“放心,我再也不去工学院,太累了。” 杨军和张剑几乎异口同声问:“又要分手?” 于洋沉声道:“嗯,她想分就分吧,说实话,我们其实并不是很适合,总是达不到那种和谐的境界,而且她总喜欢要求我这样,要求我那样,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她的野心?总之感觉累了,趁着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关系,分了也不会良心不安。” 杨军哇哇怪叫:“洋洋,你们都拍拖两个月居然还没进一步?你该不会是被菲菲整出那方面的毛病了吧?有病趁早医哟,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……” 于洋气急败坏吼道:“姓杨的,闭上你的鸟嘴,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恋爱只为上床?” 杨军理直气壮回道:“现在这个社会,谁还会恋个三五两年只牵牵手,搂搂腰?男女之间就好比干柴烈火,一碰就着,不抓紧时间快活,难道要等到人老体衰不中用才后悔?你们已经太落伍啦,我那上幼儿园的侄子都知道要搬出去和女朋友住……” 杨军的话逗得我们笑翻了天,就他这德行,也难怪他的侄子耳濡目染这么幼齿就知道恋爱,真是残害祖国的幼苗! 高凌烽拿着葫芦丝走进宿舍,一屁股坐在床上感叹:“唉,这么火热的季节,难道也是一个失恋的季节吗?” 于洋的笑声嘎然而止,略有点正色道:“分手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反正还有半年我们便得离开这座城市,异地恋估计也很难有结果。如其将来痛苦,倒不如趁现在散伙……”说完还洒脱地甩甩头,露出一抹爽朗的笑。 可我仍敏感地察觉,于洋的神情藏着一丝不易看出的苦涩,或许受过一次情伤的缘故吧。一个人的心中要是被烙下伤痕,即使当真爱来临,也会变得小心翼翼和畏手畏脚,总是下意识筑起一层保护膜。伤痕越多,激情便会变得越少,最终落入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的境地。 高凌烽望了望于洋,若有所思低喃:“也是啊!” 杨军鬼头鬼脑问道:“洋洋,你那妹妹的胸看起来很丰满哟,有没有拉开衣服看过?是真材实料吗?” 张剑抢白一句,“禽兽,这事也找人家打听?小心洋洋跟你急!” 于洋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骂杨军,反而悠悠答道:“当然是真的,手感还不错。” 因为这句话,宿舍话题立即转入“午夜悄悄话频道”。 我没有那么多香艳经历和他们瞎扯,干脆打开电脑上网。登录QQ,美美居然在线。这死丫头,还骗我说作业多,忙死了呢! “邹杳,好久没见你上网了哦,今晚怎么有空?”美美迅速飞过来一句。 我回道:“上网查点资料,你呢?” 美美贼兮兮笑:“等你啊!” “你就瞎掰吧,明知我现在很少上网,你等鬼啊!” “嘻嘻,好吧,我坦白,做试题太累了,上网轻松一下,你陪我聊一会哦!” “学习还顺利吗?” “你能不能别问这个?老师每天唐僧念经似的问已经够烦了,你还来问,想把我闷死啊!” “你这丫头,那身体还好吗?” …… 第30章打翻醋缸 秦湘肯定命里犯流氓,今天在街上又遭小混混调戏,害我再次替他打了一架,心里暗自庆幸他不是女的,要真是我女友,还不得天天水深火热?驱赶围着他转的狂蜂浪蝶就够我忙了。 “小杳,那些小混混会不会来报复我们?不如赶紧回学校吧!” “好吧,你呀,以后上街穿丑一点。” 我顺手扯扯秦湘的花格子衫,心中充满无力感,长得就够漂亮了,还打扮得这么花哨,不是自己找麻烦吗? 秦湘“我”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谁说男生不可以爱美?” 我偏头瞧瞧他憋红的脸,幽幽叹道:“秦湘啊,你每次出门都要招蜂引蝶,以后要是我不在你身边,谁给你做护花使者啊?” 秦湘咬着唇沉默,眸子有点空洞,好似没了生命力;神情显得痴呆,仿佛思绪在茫然跑马。 总觉得这死小子变深沉了,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,瞳仁里藏着一丝迷茫,有时候甚至能在他俊美的脸上看到苦涩与哀伤,猜不透究竟想些什么。 秦湘加快步子,闷闷走到前面,始终没有回我的话。 我也没有再吭声。 路过一家乐器店,想起要跟高凌烽学葫芦丝,便叫秦湘进去看看。店主真会做生意,瞧准我不懂,专门向我推销贵的,舌生莲花吹得天花乱坠。 秦湘似乎心情不好,随手抓了个最便宜的结账,还不忘瞪老板一眼。 我差点失笑,这小子,长脾气了。 踏进校门,秦湘随口问道:“现在去哪?” 我望望教学楼方向,郁闷回道:“还能去哪?只有上图书馆打发时间喽,好歹也要撑到中午下课。”唉,上午的英语课算是白翘了。 秦湘搔搔头发道:“没什么好看的书,还是回宿舍睡觉吧。” 我啐道:“你猪啊,整天就知道睡。” 秦湘无辜地翻翻白眼,“高凌烽都在宿舍睡觉,我为什么不能睡?再说,你不是急着想学葫芦丝吗?我看不如现在就去宿舍找老高教,图书馆真没什么呆的,你去了也不过是看小说。” 终究抵不过秦湘的三寸不烂之舌,答应跟他回宿舍。 推开门一看,宿舍六个家伙,翘课的居然占了四拉,只有张剑和于洋上课去了。高凌烽与杨军坐在电脑前打游戏,忙得不亦乐乎。 我冲高凌烽扬扬手中的葫芦丝,“老高,东西买来了,怎么吹?” 高凌烽抽空掀起眼帘瞥瞥这边,唇角略微上翘算是微笑,双手依然忙着在键盘上滑动。杨军连眼皮都没抬,全神贯注盯着显示器,这小子自从跟现任女友恋爱,似乎转了性,成天闷在宿舍哪也不去,好像对搜索美女失去兴趣似的,难道花花公子也收心了吗?如果是,那倒有好戏看了。 望望杨军,唇边掠过一抹邪恶的笑意。 秦湘扫我一眼,“慢慢学你的葫芦丝吧,我要睡觉了。” 我用唇语吐出一个“猪”字,视线移向高凌烽,“老高,这玩意到底怎么摆弄?和笛子吹法一样吗?” 高凌烽起身拿过他的葫芦丝,做了个示范动作道:“你是初学者,就学比较简单的筒音做‘5’的吹法吧,基本和笛子的音差不多,所不同的是低音要高吹,而高音反而要轻吹缓吹……”讲解完后又吹了首曲子。 我按照高凌烽教的方法试了几下,很快就将每个音吹准了,只是多年没碰笛子,手指有点不太灵活,还需一段时间适应。 杨军似笑非笑揶揄:“邹杳,你吹的那么断断续续干吗?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便秘呢!” 我剜了他一眼,“刚学嘛,当然不熟练了,让你吹说不定更寒碜。” 杨军低下头闷笑。 懒得搭理他,坐在床沿一顿猛吹,不知不觉练到中午,上食堂吃完饭回来继续吹,算是把手指运用灵活了,能将一曲“月光下的凤尾竹”吹得象模象样。 高凌烽笑道:“哟,你还真具备音乐细胞呢,虽说有笛子做基础,但能这么快把葫芦丝学会,还是有点出乎我意料的,至少比我当初学得快,好好练吧,一礼拜之后就是高手了。” 我的脑海忽然浮现出南风的影子,她吹的葫芦丝会是什么味道呢? 周末,秦湘又晕倒了,一脸苍白摔在地板上,仿佛快要断气似的,吓得我立马扛着他往校医院跑。经过抢救,很快脱离危险。然而,医生的话却令我啼笑皆非,秦湘竟然严重缺营养,并且还贫血?一个堂堂大公司老总的儿子竟然缺乏营养昏倒? 于洋哇哇怪叫:“没搞错吧,秦湘家里那么有钱,他老爸每月给他的零花钱是我们几倍哎,怎么可能没钱吃饭?” 张剑叹道:“他是有钱,可他压根不买东西吃,瞧他每顿喂猫似地吞那么几口,不用想也知道迟早搞出病来。我说小杳,你呀,别光顾着恋爱不管他,再这样下去,没熬到毕业他就变成一把苦菜花了。” 我无言,管他一时,还能管他一世?这个克星,该拿他怎么办? 秦湘住院,我也没去上课,请了几天假照顾他。 “如果不想被强灌的话,就把这些瘦肉粥全部喝掉,再吃一个馒头……”将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,我的目光也随之瞪向秦湘。这小子,每次给他买的饭只尝几口就不肯吃了,病能好才怪。 “我不饿,吃得好难受。” 秦湘可怜巴巴扮柔弱,眼眶都快盈出水光了。不上当,坚决不能再心软。 我略有点气恼拿起粥碗,狠声道:“信不信我真灌你?” 秦湘皱眉抿嘴,两只眼睛紧盯着碗里的粥,仿佛那里装着大便,他随时会呕吐似的。 病房门“呯”地一声推开,于洋和美美走了进来。 我只好放下手里的碗,冲美美问道:“美美,你怎么来了?” 美美笑道:“我去宿舍找你,他们说你在医院,就叫洋洋哥带我过来啰,秦湘哥哥好点了吗?” 我没好气白了秦湘一眼,“他呀,成天不肯吃东西,大概得把医院住穿。” 秦湘红着脸嘀咕:“又不饿,吃什么?” 我气得冲他狠狠挥拳头。 于洋戏谑道:“秦湘,你要再不肯吃饭,小心邹杳用嘴含着喂你。” 我一脚踹向于洋,“少恶心,赶紧滚回学校去。” 于洋一溜烟跑掉了。 再次端起粥碗坐到床沿,改为低声下气道:“秦湘,求你吃点吧,医生说严重缺营养也会死人的,你不想这么年轻死掉吧?” 秦湘闷闷回道:“反正活着没意思,不如早点死。” 我恼了,将碗递给美美端着,一只胳膊饶过秦湘的肩捏住他下巴,另只手拿起勺子舀了粥就往他嘴里塞,不给他反抗的机会,一口气将粥灌完才放手。 秦湘哀怨地望着我,两只手紧紧捣住嘴巴,死活不肯吃馒头。 美美冷眼看着,略带了点责备道:“邹杳,秦湘哥哥是男的哦,你这样好像把他当女孩子照顾,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?” 我胸口一窒,随口搪塞道:“别胡说,他是病人。” 美美估计已打翻了醋桶,扬起声音抢白道:“我才没胡说,你看你胡子没刮,两眼发黑,憔悴成什么样子?明明就是很紧张很在意他,为什么不敢承认?” 秦湘变了脸色,难堪地扭过头去。 我生气了,厉声斥道:“美美你给我回去,病房需要安静。” 美美重重一跺脚,甩门离开。 秦湘黯然低喃:“邹杳,对不起,去追她吧!”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,淡淡道:“不用了,小孩子不懂事,别听她胡思八道。” 秦湘不再出声,往后一靠,闭上眼睛睡觉。 我神情复杂轻叹,默默替他盖好被子,祈祷他能快点出院,每天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,我都快要吃不下饭了。 第31章再见南风 秦湘康复出院,紧接着,这辈子的最后一个暑假也迅速过去了。 新的学期来临,每个人都在为毕业答辩忙碌,也有的为继续上博做准备。 我的毕业论文准备的比较早,反而变得清闲。即将离开生活六七年的地方,离开朝夕相处的哥们,心情总是不由自主戚戚。尤其看到秦湘,我的内心更加不是滋味。这小子沉默得令人心悸,脸上除了阴郁还是阴郁。 我们同学六年,同寝五年,除了寒暑假几乎形影不离,感情早已超越一般同学情谊。他会在我失恋时陪我流泪;我会替他扫除任何觊觎他美色的小流氓。我们之间一向无话不谈,可是现在,我看不懂他了。 我不喜欢这样的秦湘,不喜欢这种担忧和心疼的感觉,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,然而,秦湘还是一如既往保持沉默,恨的我只想拿把锯子锯开他的脑袋,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。 美美已升入高三,周末都在补课,忙得昏头转向,连电话也很少给我打,别说再像以前那样跑来学校搔扰我。对于这样的状况,我很满意,希望她能慢慢淡忘那些不现实的约定,我们终究成不了一路人。 秋风起舞,秋意凉。 独自走在校园林荫道上,望着时不时飘落的黄叶,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忧伤。是太过清寂,还是又到了这个萧条的冷秋季节? “秦湘,你到底怎么了?” 第二十次将秦湘摁在床上追问,今天非要搞清楚,如果让我继续看他苍白的脸,肯定熬不到毕业就会进精神病院。 “没怎么!” 依然是淡得接近虚无的语气,视线始终毫无目地游离,似乎找不到焦距。然后便是沉默,僵死的沉默,空气凝固到令人快要窒息。 我恶恨恨诅咒:“该死!”拉开门冲出宿舍、冲出校门,沿着行人稀少的江边老街晃荡,一股失落油然而生,莫名的悲怆不已。前方的天空竟是那样迷茫,仿佛蒙上一层灰雾,什么都看不清。唉,我是不是变得多愁善感了? 刚逛没多远,右侧街道走出一位女孩,娉娉婷婷走在我前面。个子不高,身材非常匀称,走路的姿式韵味十足。尤其背上那头如瀑般垂下的长发,直达臀部。发质不是一般的好,仿佛黑色锦缎,随着臀部扭动轻微晃悠,那叫一个美,可惜看不到女孩的容颜。 我很想跟过去看看,究竟什么面容的女孩,能拥有这么一头绝美的长发?然而,想想还是算了,说不定长发遮盖下就是一张恶魔的嘴脸,何必无端端失望? 正在此时,几名鬼鬼祟祟的男子从另条街巷闪了出来,只消一眼,我便准确认出他们正是步行街调戏秦湘被我揍过的小流氓,此次显然盯上了前面的长发女孩。 这条老街人迹稀少,女孩既然遭色狼盯梢,很可能难逃厄运。 我毫不忧虑跟了上去,该死的,上次没被揍够,这次又敢故技重犯,得将他们修理得狠一点,免得下次再有无辜女孩遭殃。 我远远尾随,很快到了转弯的地方,他们消失了。然而,当我快步跟过去时,居然有个拳头挟带着丝丝风声朝我面门快速袭来,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娇斥:“臭流氓!” 我晕,什么时候我也成了流氓? 迅速偏头躲过攻击,同时抬手紧紧攥住对方拳头,一拉,细滑如丝的长发拂过我的脸庞,带着一丝淡淡的兰花香气…… 我一下愣了,满脸错愕盯着长发遮盖下那张脱俗的容颜,冷冽得如同风雪中绽放的腊梅,却也似曾相识,忍不住脱口而出,“南风?” 女孩愣住,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,明亮的大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淡淡水雾,好一会才喃喃道:“邹杳!” 果然是南风,那个最先叩动我心扉的女孩。 八年了,我们终于还是碰上了。 轻轻放开被我攥住的拳头,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与颤栗,微微笑道:“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,真巧。” 南风迅速恢复常态,如水明眸紧跟着罩上一层冰霜,指了指身后那几个躺在地上申吟的小混混,冷冷问道:“你跟他们是一伙的?” 我差点喷血,颇为无辜回道:“我说南风啊,你要说我是混蛋我没半点意见,可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变成臭流氓吧?这几个家伙曾被我揍过,见他们跟在女孩后面便决定过来看看……” 南风清丽的脸庞,掠过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,嘲弄道:“那倒也是,你邹杳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美女?还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调戏女孩子吗?” 我又一次尝到了无力感,挤出一丝苦笑道:“可惜美女再多,到最后我也只是光杆司令一个。” 这次南风幸灾乐祸笑了。 我的心却该死的被她的笑容震得一动,几乎不经大脑脱口道:“南风,难得我们分别这么多年又遇上,走,我请你吃饭。” 南风凝眸盯着我,目光比小时候犀利多了,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,仿佛要戳透我的五脏六腑。 正当我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,没想到却淡淡来了句:“走吧!”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尝过这种雀跃与欣喜的滋味了,十年前的记忆瞬间浮上脑海,那个洒脱的南风,骄傲的南风,还有被我伤害后冷得象冰的南风,清晰得仿若就在昨日,将我的心一顿狠狠撞击,那是一种扯裂的痛。 下意识晃晃脑袋,强行将回忆晃走。不管如何,终于见到了长大后的南风,所有背负在心灵上的债,是该好好还给她了。 南风沉默地跟在我身边,脸色非常平静,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。这丫头冷静的可怕,真应该去做警察。忽然有点忐忑不安,她还在恨我吗?愿意原谅我当年的过错吗? 我对附近还算比较熟,找了一家曾经光顾过的家乡菜馆,依然是安静的包厢,将菜单递给南风,随口问了句:“南风,喝酒吗?” 南风瞥我一眼,居然吐出一句:“你想灌醉我?” 差点没被口水呛死,这丫头,远远没有小时候那么含蓄了,难道在她心中,我就这么阴暗吗? 南风随意看了下菜单便递还给我,“你随便点吧!” 我试着猜测她的口味,点了几道食物,吩咐服务员上菜时,南风又加了句:“要瓶啤酒。” 我揶揄:“不怕被我灌醉?” 南风淡淡道:“你的功夫好像在我之上了,肯定费了不少精力吧!” 我感慨回道:“当然,我可不想再被人轻易摁到凳子上。” 南风“嗤”笑:“还在记恨我当年把你摁倒?” 我灿然道:“那倒不至于,可能只是一种内心的不服输吧,幼稚的自尊作怪,其实被打遍全校无敌手的大侠女摁倒应该不是什么丢脸的事。” 南风似笑非笑道:“是么?” 我扬唇回以一笑。 酒菜很快上桌。 替南风斟了半杯啤酒,再给自己倒了半杯,语气诚恳道:“南风,对不起!” 南风愣愣望着我,眼眶内迅速积满泪水,然后顺着白晳的脸颊缓缓滑下,一滴滴落在暗红色的桌布上,斑斑点点很快汇成一片水渍印…… 这是我首次看到南风落泪,仿佛落在我的心上,将心击打的一阵阵颤疼。忽然有点不知所措,该拿纸巾给她擦擦泪,还是该找话安慰她几句? 第32章一笑泯恩仇 南风放下手中酒杯,胳膊搭在桌上,垂眸幽幽说道:“十年前,我第一次为一个男生动心,那是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喜欢,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。然而,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表白,他却用嘲讽的方式拒绝了。我的世界瞬间坍塌,阳光似乎一下离我远去,围绕着的只有无边的黑暗,心中也多了一道至今没法愈合的伤口。十年了,你知道被一个伤口折磨十年的滋味是什么吗?” 我满脸震惊望着南风,一颗心朝深不见底的冰潭迅速坠落,分不清是冷还是痛。早就知道南风被我刺伤,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重。在这十年里,我只是被内疚折磨,而她却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过日子。此生此世,还能有机会治愈她的伤吗? 南风依然垂着头,两排长而密的睫毛,如同月芽儿静静贴在白嫩的肌肤上,源源不断的泪水就是从那弯弯的睫毛下渗出,滑过秀美的脸庞,洗涮着我愧疚的灵魂。 张了张嘴想要说声对不起,最终还是发不出半个音。 南风自顾自轻喃:“因为那个混蛋的一句话,我留起了长发,也戒掉了打架,却再没快乐过,只要想起当时的情景就会一阵阵心疼。十年了,没有任何异性能走得进我的心里……”南风的神情带着一丝凄绝与幽怨,应该是积聚了很久的渲泄! 我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,如果当年我没有撕毁那张明信片;如果后来我放弃幼稚的自尊向她道歉,她又怎么可能困在囚笼里挣扎十年? 抽出桌上的纸巾坐到南风身边,边帮她擦脸上的泪边幽幽叹道:“南风,别难过了,那个有眼无珠的混蛋不值得你喜欢,更不值得你记挂十年,还是把他当口唾沫吐掉吧!” 南风蓦地偏过头瞪着我道:“你以为我留恋的是他吗?大错特错,我只是忘不了那段最真最纯也最痛的初恋。我甚至舍不得疗伤,只有伤口才能更好的提醒我曾经发生过什么,才能让我更清楚记得那时候的感觉。初恋,那么的疼!”最后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,接近于低喃,刚刚抹干的泪再次涌出眼眶,打湿衣襟。 我低下头颇为苦涩道:“明白,你在意的是你的初恋,不是我这个又烂又没品的混蛋。对不起,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,不如你揍我一顿吧!” 南风沉默,然后听到她叫:“邹杳!” 我想着心事,随口“嗯”了声。 又是一声“邹杳”,声音似乎有异。 我抬头。 南风猛地伸出两只手掐住我的脖子,然后将脸紧紧贴进我的衣领,幽怨而愤恨问道:“为什么当年要拒绝我?为什么要让我承受那么大的失败?” 我的心一阵抽疼,这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南风啊! 突然想到一句诗: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”,忍不住溢出一声低低叹息,内心蓦地一动,缓缓说道:“南风,其实当年我并没有拒绝你,只是你的表白太突然,我一时转不过弯,又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你,慌慌张张之下才把你的明信片给撕了。要知道我一向没有撕女生信的习惯,如果不是心里发虚,怎么可能撕你的呢?后来好几次我都想向你解释,甚至向你表白,但看到你一副非常恨我的样子,我又怕了。” 南风倏地移开身子,仿佛审贼那样死盯着我,一脸严肃问道:“你的意思,你没拒绝我,是我没给你追求的机会?” 我满脸诚恳回道:“是的!” 南风忽然“呵呵”傻笑不止,嘴里一个劲念道:“你没有拒绝我,是我自己不给你机会,原来我并没败得那么惨……”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。 我心疼地望着又哭又笑的南风,这傻丫头,十年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吗?或许当年让她无法承受的并非是失恋,而是失败吧。换句话说,既使当年表白的对象不是我,她也一样会把自己关在囚牢里折磨,因为她是骄傲的南风。 想到这里,我的心莫名酸涩不已。 南风冷冽的眸子多了一抹闪亮光采,望着我轻声笑道:“谢谢你,邹杳!” 脑海忽然浮现出十年前那个刚认识的南风,开朗明媚洒脱不羁,一举手一投足,甚至连笑容都是那么的干练清爽。可是后来,出现在她身上的只有冷漠与阴郁。现在,那个南风又回来了吗? 我拿纸巾揩干净南风脸上的泪,将酒杯递到她手上道:“南风,为了我们冰释前嫌,喝一个!” 南风举杯,豪爽地一饮而尽,抓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边啜边好奇问道:“邹杳,你怎么会习武?真没想到当年那个文弱书生竟然变得这么厉害……” 看着南风容光焕发的脸,突然有点不太适应,还以为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抹去她眼里的冷酷,没想到只是一个事实,一个让她知道自己没有失败的事实,便神奇地使她得回重生。原来一直以为爱我的人,其实在意的并不是我,而是她自己的尊严。内心不由自主溢出一丝沉甸甸的失落,还有莫名的惆怅。唉,邹杳,你简直没救了。 南风伸手拍拍我的肩,嗔道:“喂,姓邹的,失魂落魄想什么呢?” 我一惊,讪笑着回道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看你打架还挺威风的,想揍谁就揍谁,于是我也找了些武馆学喽!” “就这样?”南风摆明不相信。 我指天对地赌咒发誓,心里却一阵发虚,鬼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习武呢。当初在武馆,全身摔的没一块好肉,到处都是淤青伤疤。经常一瘸一拐去上学,弄的老妈以为我受了什么刺激,好端端地玩什么自虐? 南风不再逼问,又是一口喝光杯中啤酒。 这丫头,丝毫不改儿时的豪爽洒脱,白晳的小脸变得红朴朴的,更增添一丝诱人魅力。这就是平生首次叩动我心扉的女孩啊。如果当年顺水推舟接受了她,我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?呸,姓邹的,别再做春梦了。 拿过南风面前的碗,替她舀了些磨菇汤,“南风,吃点菜吧,别看只是啤酒,你这样猛灌也会醉的。” 南风撇撇嘴,“我才不会这么没用。”话虽如此,还是乖乖端起汤喝。 我又叫服务员给她上了些米饭,边吃边随意聊着各自学校的情况,气氛还算融洽,似乎横亘在我们之间十年的芥蒂,一下子消失不见了。心中甚是感叹,如果早知道这么容易便能消除误会,又何必背十年的良心债呢? 席间,我至始至终没问南风为何出现在我们学校附近,那个已经不重要了,或许老天注定我们要在这里相遇吧! 吃完饭走出餐厅,南风突然抱怨道:“我在这座城市上了六年学,第一次来这边看同学,没想到就遇上了你,真够倒霉的。” 我一脸黑线苦笑,这丫头可真会损人。 南风急着回学校。 我送她过对面广场,替她拦了辆出租车。 南风洒脱地甩甩背上长发,钻进车门那一刻,又回眸冲我灿然一笑:“邹杳,谢谢你的午餐,菜很合胃口。” 我一下迷失在南风闪亮的笑容里,直到她的车消失很久才回过神,忍不住哑然失笑…… 第33章缘聚缘散 夜里躺在床上,眼前不断闪现巧遇南风的情景,一会儿激动,一会儿失落,心情那叫一个复杂! 十年前的心动,还能演变成十年后的情缘吗?都说初恋难忘,对南风的欣赏依然如昨。然而,一想到分手时,南风洒脱得没带半分留恋的笑容,我的心立即变凉。 南风终于清除掉了心中的芥蒂,也清除了那份最纯最痛的初恋,我再不是她心中执着难忘的人,最多只是一个曾在她心中留下痕迹的过客,终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淡化,然后消失不见…… 越想越惆怅,默默望着窗外的明月无声轻叹。唉,既然十年前没有珍惜,如今还有什么理由争取?就让一切缘分随风而散吧! 次日正好周末,昨夜翻来覆去失眠到半夜才睡着,乐得一上午赖在床上睡懒觉。 桌上电话突然响起。 我探出脑袋叫道:“秦湘,接电话。” 秦湘没搭理我,只顾翻着两眼望天花板发呆。 我只好跳下床接,里面传来高凌烽焦急的声音:“小杳,快点把我扔在盆里的脏内裤藏到床底下,有个漂亮女孩正在门卫室,说要去我们宿舍……” 我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该不会是南风来找我吧?随即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,你以为你是谁啊? 当然,想归想,还是立刻撂下电话,冲着只穿三角内裤躺床上看书的于洋道:“快点把宿舍收拾一下,老高说有美女会来我们宿舍,人已经在楼下了。” 我的话还没落音,张剑“腾”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,“唰唰唰”几个漂亮动作,摆在门后的几条臭袜子全甩进了床底下,就连秦湘那只瞌睡虫都不忘跳下床叠被子。几个人手忙脚乱行动起来,藏的藏脏衣服,扫的扫地,还有的赶紧收拾乱糟糟的桌面。 于洋踢翻了凳子,张剑躬身一屁股撞到正弯腰往床下藏内裤的杨军的臀部,两人一起跌坐地上。秦湘差点失手打破我的脑袋,整个宿舍乱成一锅粥。然而几分钟之后,原本乱得如同菜市场的房间,立马换了新颜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凳子摆得规规矩矩,桌上更是纤尘不染。 于洋斜视我道:“邹杳,不用说美女肯定是找你的。” 我连忙否认:“瞎扯,除了美美和裴芸,谁还会来宿舍找我?这两人老高都认识,哪会这么紧张吩咐我们收拾?我觉得应该是找杨军,只有他的红颜知己最多。” 杨军拼命撇清:“胡说,哥已经改邪归正了。” 正当我们忙着互相猜测,斯文的叩门声忽然响起,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:“请问秦湘在吗?” 这下真是大跌眼镜了,在我们心中,谁都有可能被美女找,唯独秦湘不会,可偏偏找来了,到底怎么回事? 我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秦湘身上,秦湘则是一脸茫然回望我们,似乎没料到会有女孩子找他,这下恐怕有好戏看了。 我快步上前拉开门,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长相非常秀气的女孩,齐耳短发,杏眼桃腮,笑容很是灿烂,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。 我微笑问道:“你好,找秦湘的?” 女孩冲我爽朗一笑:“是啊,他在吗?” “在,进来吧!” 我闪到一边让过女孩,心里暗自起了猜疑,秦湘这段时间古古怪怪的,莫非和眼前的女孩有关?难道他谈恋爱了?死小子,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,居然连我都不知道。然而仔细一想,又觉得不对,谈恋爱的人应该幸福快乐才对,秦湘整天阴着一张死人脸,哪像是沉浸在爱河中的人?莫非还有别的蹊跷? 正瞎琢磨,就听到秦湘冷漠问道:“你是谁?” 我一愣,下意识朝秦湘望去,只见他神色不善望着女孩,似乎对女孩的来访颇为气恼。 这小子,莫非他也不认识? 女孩并没有计较秦湘的恶劣态度,冲他微微笑道:“学长你好,我是大三的阎晓桃,你不认识我,但我认识你,我们是同一个市的老乡。” 秦湘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,但仍冷淡问道: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 女孩一时语塞,颇有点羞涩扭捏起来。 我忽然明白,这姑娘肯定看上秦湘了,同时也替她担心起来。秦湘可是出了名的排斥异性,从来不会主动和女生说话,既使回应也是看情况,就连面对女老师都是能躲就躲。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他前世肯定是被女人害死的,否则怎么那么厌恶异性? 秦湘见女孩只顾扭捏不说话,脸上神色越发不悦,一屁股坐到电脑前玩游戏,来了个不理不睬。 女孩感觉到秦湘的冷漠,有点手足无措起来。 我暗自臭骂秦湘一声,走过去招呼道:“阎学妹你请坐,秦湘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,情绪跟着低落,你千万别介意。” 于洋肯定也察觉到了气氛尴尬,窜过来咧着大嘴巴咋呼:“哇,学妹你叫阎晓桃啊?大三的届花不就叫这个名吗?想不到有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光临我们寒舍,太荣幸了,蓬荜生辉、蓬荜生辉。我代表401宿舍全体帅哥欢迎你!” 我差点大笑,死小子,这种谎也扯得出,不过好像挺有效的,阎晓桃又露出灿烂笑容,羞涩地道了声谢,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动,满脸好奇打量我们宿舍。 张剑悄悄拧了拧秦湘,暗示他别冷落妹妹,无奈秦湘根本不搭理,只好自己凑过来打招呼。 阎晓桃似乎不是那种小心眼怪脾气的女生,见我们那么热情招呼她,暂时没再去管秦湘的冷脸,跟我们随意聊了起来,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。 根据我初步观察,这个阎晓桃要真和秦湘凑成一对,还是挺不错的。阎晓桃开朗大方,正好弥补秦湘的内向木讷。暗忖要不要替他们推推波助助澜,但想到秦湘的臭脾气,我又忍不住给自己泼了瓢凉水。要想喝到他的媒人茶,估计得先学会怎么架梯上青天。 边聊边偷瞧秦湘,发现他脸色越来越坏,不知道是恼阎晓桃擅自来访,还是恼我们全围着她聊天。这家伙,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怪心思? 第34章落花流水 阎晓桃聊了一会,站起身向我们告辞,视线悄悄瞥向秦湘,目光里含着的少女心思瞎子都能看出。然而,秦湘还是摆着一张臭脸玩他的游戏,压根不看这边。 我扬声叫道:“秦湘,你老乡要走了,去送送吧!” 秦湘连眼皮都没抬,更别说回应我。 阎晓桃清亮的眸子掠过一抹黯淡,强装笑脸再次告辞,转身的脚步竟然有点踉跄,显然被秦湘的冷漠刺伤了。 忽然有点不忍心,赶紧追着她的后背出去,一直将她送到楼下。 阎晓桃感激道:“谢谢你,学长。” 我歉然道:“对不起,秦湘只是心情不好,绝对不是故意不搭理你,别往心里去,欢迎有空再到我们宿舍玩。” 阎晓桃苦笑:“我明白,谢谢学长。”说完转身走了。 唉,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啊! 叹息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,一口气跑回宿舍,抓起秦湘的胳膊将他拖到阳台,“呯”地关上门,语气严厉道:“秦湘,为什么要那样对你老乡?” 秦湘振振有词:“你没见她一脸讨厌的花痴相吗?” 我啼笑皆非道:“秦湘,爱一个人是老天赋给每个人的权利,她喜欢你并没有错,大男人不应该随随便便伤害女孩子,你该找个机会向人家道歉……” 秦湘脸色猛地一变,仿佛受伤的野兽恶狠狠瞪着我,语气粗暴吼道:“谁稀罕做大男人了?” 我一脸震惊望着失态的秦湘,好一会才挤出一句:“为什么?” 秦湘甩掉我的手,一言不发拉门进屋,然后离开宿舍,瘦削的背影很快出现在楼下,朝足球场的方向而去。 阳台的风,一阵接一阵拉扯着我的衣服,将脑子拉成一团麻。噢,老天,刚才难道是幻觉?这还是那个柔弱沉静的秦湘吗?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燥? 我迷糊了。 秦湘开始跟我冷战,成天一声不吭。既使对面碰到,目光也不会放在我身上,弄得我心里怪怪的。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?有意见当面提啊,不理不睬算哪门子事? 我决定暂时不招惹他,就不信你小子遇到流氓不喊我救命。然而话虽如此,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。秦湘这几个月变得太多,以前只是内向不爱说话,现在即将跨进变态的门槛。偶尔,我的脑海会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,但立刻又逼自己忽略。多可怕的猜测,不想也罢! 高凌烽同样意识到秦湘的变化,悄悄把我拉到阳台上询问:“小杳,你不觉得秦湘对你,呃,那个,有点不太正常么?” 我的脸色一阴,淡淡道:“没什么不正常的,上次可能说他重了点,死小子生气呢!” 高凌烽忧心忡忡叹道:“你呀,当局者迷。看他死气沉沉的样子,心里还真是不好受,但愿不会有事。我想他可能依赖你习惯了,很快就要天各一方,估计正心里难受呢!” 我的神情越发灰暗,摆摆脑袋苦笑:“老高,我是不是太纵容他了?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在把他当女孩照顾。他本来就性格自闭,这几年跟着我,几乎很多事情都是我帮他搞定,他就像一个小女生赖着我。再有几个月,他该如何去陌生的单位自立啊?” 高凌烽拍拍我的肩道:“别想太多,活人还能被尿憋死?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。” 我叹息着沉默。 手机忽然响起,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,按下接听键,立即传来南风爽朗的笑声:“邹杳,有空吗?我们今天开校运会,我报了击剑,你要不要过来看看?” 这狡猾的丫头,那天要了我的手机号码,却不肯把自己的给我,还以为她永远不会拨我的号呢,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听到她的声音。 我的情绪立即变得好起来,欣然回道:“好,我马上过去,你到校门口接我吧!” 高凌烽冷眼斜睨我,“美女的邀请?我警告你可别做对不起我妹的事!” 我啐道:“别瞎猜,老乡让我过去看运动会。” 高凌烽咧嘴傻笑。 我翻翻白眼,进屋换了套休闲服离开学校。 刚钻出的士,便见一位红衣女孩朝我走来,仔细一瞧发现是南风,胸口好像被一股突然袭来的力量重重撞击一下,脚步忍不住一阵踉跄。没错,那个剪着短短男孩头的假小子就是南风,一如十年前刚认识她的时候。她终于剪掉了那头为我留了十年的长发,是不是用这种方式对过去做个彻底了断?剪掉长发,也剪掉那个在心中埋了十年的男人? 从此,了无牵挂! 忽然觉得心好疼,仿佛被人掏了个洞,我是真的没机会占据南风的心灵世界了。上次的巧遇,我成功扫除她对我的怨恨,也成功扫除了她对我的执着。 这一次,我们是该永远错过了。 很想告诉自己不要难过,毕竟解除一个十年的心结,以后的南风再不会那么痛苦,她会活得很快乐很开心。我应该替她高兴,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苦? “邹杳,过来的真快啊!” 南风的笑容明媚灿烂,神态更是热情爽朗。然而,在她的眸子里我已找不到属于我的影子。再次确定,她是真的真的把我从心房里剔除了。 “是啊,好久没见你显神威,当然得赶紧过来看喽!” 我温和地笑着,尽量将苦涩压到心底最深处,逼自己忽略那头短的快能和我比美的头发,不让她看到我眼中的失落。 南风啐道:“你是想看我笑话吧?当年打遍全校无敌手的女霸王,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,改天找个机会切磋一下?” 我悄悄抹把冷汗,这丫头,能不能别比啊? 南风的剑术比我想像中更好,想必这几年并没有把功夫撂下。看着她在场上矫健的身姿,我的脑海闪现的是十年前那个把学长当面条甩在地上的骄傲女孩。十年后的南风依然英姿飒爽,只不过学会了内敛,冷静的眸子泛着智慧的光芒。 或许,那时候真正让我动心的也是她的洒脱与阳光吧,可怜我却以为自己排斥她的骄傲,最终造成一生的遗憾! 比赛结束,南风夺得了冠军。 场下沸腾的人群,此起彼伏叫着她的名声,那些爱慕的目光决非假装。她是学校的名人,她的粉丝多得可以组成几个加强连。 默默站在人群背后,默默望着台上那张神采飞扬的脸,我的眼角湿了。 我不知道是替南风高兴,还是替自己悲凉。这样一个浑身充满活力的女孩,却被我害得困守了十年心牢,也让自己饱受愧疚的折磨。现在好了,心牢已破心结已除,南风会在她的世界享受所有的荣光,而我,也将慢慢被她遗忘。 耳边忽然响起一首歌“……你在那万人中央,感受那万丈荣光,看不见你的眼睛,是否会藏着泪光,我没有那种力量,想忘也终不能忘,只等到漆黑夜晚,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……”淡淡的无奈与忧伤在我心头徘徊萦绕,化成满腔惆怅。 第35章女王的报复 南风捧着奖杯向我走来,娇美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,这才是那个真实的南风啊! “恭喜你!” 我微笑伸出手,轻轻握住南风白嫩的柔荑,然后放开,留下满手余温。 南风随手抹抹额前汗湿的短发,冲我做了个洒脱的手势道:“走,跟我回宿舍换衣服,换完我们再去吃饭,湿衣服贴在身上难受死了。” 我跟着南风到女舍楼前,略迟疑道:“你上楼换衣服吧,我在下面等。” 南风白我一眼,“怕我吃了你?” 我那个冷汗啊,尴尬笑道:“呃,没去过女生宿舍,感觉不太自在。”唉,丢人啊,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总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怯意呢? 南风意味深长笑笑,独自上楼去了。 我颇为懊恼沿着空旷的操场徘徊,怕什么啊,不就是去女生宿舍吗?她还能吃了我不成? 南风很快换好衣服下来。 这丫头的性格还是那么风风火火,一点不磨蹭,不施脂粉的俏脸和汗湿的短发,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,甚至多了一抹别样的魅力。 我绽出淡淡笑意,等着她走过来。 南风走近我,狡黠笑问:“邹杳,你准备怎么祝贺我夺冠?” 我差点失笑,居然开口讨赏?这还是那个眼神冷得恨不能把我冻成冰柱的南风吗?念头急转,努力挤出一脸诚恳道:“中午请你吃饭,然后,你想要什么礼物?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和海里的绣花针,我尽量满足。” 南风大笑:“还是那么不懂浪漫!” 我一怔,还是?难道我以前也对她做过什么不浪漫的事吗?莫非十年前她说喜欢听我吹笛子时,我二话不说将笛子送给她,让她失望了? 南风带我到附近的饭店,要了个小包间。 这家饭店的生意貌似不错,客来客往,菜也上得比较快。服务员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,全是年轻漂亮的俏姑娘。尤其给我们包厢送菜的服务员,那叫一个美。身材高挑,柳眉如画,水汪汪的丹凤眼。细腻白晳的粉腮,唇上涂着淡淡紫红粉彩。古典与现代结合的丝绸旗袍,将苗条的身子勾勒得更加迷人。 我只不过随意瞥了瞥她的脸,没想到被南风逮个正着,那丫头居然当着人家的面皮笑肉不笑问道:“邹杳,美女好看吗?” 我几乎一头栽到地上,难道看看美女的脸也不行吗? 女孩瞄我一眼,捂嘴笑着出去了。 我很想说句“没你好看”,又怕她直接一拳过来砸扁我的鼻子,只好讪笑道:“嘿嘿,不是存心的,视线失误而已!” 南风嘲弄冷哼:“果然是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!” 我乖乖闭嘴,谄媚地帮她盛了一小碗汤,试探问道:“南风,啤酒改成红酒行吗?” 南风斜视我,似笑非笑道:“怎么,怕我喝醉,还是怕我把你灌醉?” 真是被这姑娘打败了,啤酒就啤酒,谁怕谁呀! 我倒了两杯啤酒,一杯放到南风面前,另一杯拿在自己手里,胳膊抬高伸向她道:“南风,祝贺你,剑术真的不错!” 南风举杯碰了碰我的杯子,一脸灿烂笑道:“谢谢,我干了,你随意!”说完“咕咚咕咚”一饮而尽。 我差点傻眼,太豪爽了吧?堂堂男子汉又岂能在她面前“随意”?只好跟着把杯中的酒喝干。随手替她夹了些菜,殷勤地说道:“赶紧吃点菜,空肚子喝酒伤胃,女孩子不应该学这种饮法。” 南风乖乖夹起菜递进嘴里,神情意味不明道:“邹杳,想不到你还挺会关心人嘛!” 我笑笑:“关心美女是我的职责。” 南风阴下脸,“哼!” 我闭嘴,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可爱,小时候好像没这么喜怒无常啊?那时的南风,总是穿着酷酷的牛仔装,眼睛里燃烧着火热的激情,像风卷过一样匆匆来去。经常可以听见她爽朗的笑声。既使与人打架,脸上也常挂着傲视一切的笑意。现在呢?变得深沉了、狡猾了、复杂了,心思无法揣摩透了。 南风伸出巴掌在我眼前晃晃,笑意盈盈道:“邹杳,还魂了,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呢?瞧你一脸悲戚戚的,该不会和我有关吧?” 我晕,这丫头简直可以做巫婆了。 南风幽亮的瞳仁掠过一抹狡黠,像是不经意问道:“邹杳,你还有长发情结吗?” 我抬眸望了望她的短发,微微笑道:“其实,长发短发各有各的美。你的长发很漂亮,不过短发似乎更适合你……”这么圆滑的回答,应该不会触怒她吧? 南风紧紧盯着我,诡笑着“哦”了声道: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上午你刚见到我时,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坏,应该和我剪发有关吧,你对我擅自剪发有什么看法吗?” 我的心里忽然一动,这丫头剪头发莫非就是故意气我?随即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,瞧瞧她现在的模样,哪还像愿意浪费精力和时间在我身上折腾的人?忍不住略有点酸涩道:“头发是你自己的,你有权利决定是剪是留,我不会有意见。而且剪掉了长发,也剪掉了过去所有不开心的事,何乐而不为呢?” 南风亮晶晶的眼眸依然紧盯着我,好一会才瞥向一边,懒洋洋道:“是么?剪掉了头发,也剪掉了某人,从此各自天涯,再无牵挂!” 我再次觉得这死丫头就是故意气我的,我就说嘛,她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我?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。真是我的知音,居然懂得用这种方式报复我,确实狠狠把我的心刺了一下,绝对是个流血的伤口。 我酸溜溜说道:“恭喜你,终于解脱了。” 南风蓦然大笑,笑得无比狂妄,美丽的脸上分明布满戏谑。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遇到黑猫警长的倒霉老鼠,除了狼狈便是满身的无力感。以前觉得美美邪恶,现在应该是南风最邪恶。然而,当我想到这个狂笑的女人,已经彻底把我扫除出她的世界,心里还是莫名惆怅不已,甚至夹着淡淡的疼痛。 其实,我应该还喜欢她吧,毕竟是最初的心动啊! 第36章断了妄念 漫天飞舞的雪花预示着我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。 我们宿舍六人,前往报道的单位都在不同的省份,彼此相隔十万八千里。其中分得最远的便是于洋,在传说中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的新疆九泉,众人口中的不毛之地,是他自己申请去的。当时我也曾产生过上边疆的想法,无奈老妈死活不同意。儿行千里母担忧,最终拗不过她老人家,只好作罢。 裴芸则留在本市,离家很近,下班后可以直接回家住。 说实话,还是挺眷恋这座城市的,毕竟生活了六年半,而且与我牵扯不清的两个美女南风与美美还留在这里。 自从上次看过南风的击剑比赛,我们又约着见了几次,多半都是我陪她逛书店。说不清她对我抱着什么想法,有时冷嘲热讥,有时又显得比较热情,捉摸不透。可以肯定的是,她的眼眸里从未出现过深情,或许,她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老同学相处吧! 其实,这样也好,我们终究有缘无份,又何必要演绎会令将来痛苦的小插曲?我决定放开,逐渐逼自己断了那份想要再爱她的妄念,只把喜欢与欣赏深深埋到心底最深处,温和而不带一丝邪念地陪她,就当还十年前欠下的债吧! 美美昨天来学校找过我,又带了不少好吃的。 这丫头给我的感觉非常矛盾,既不忍心把她赶出我的世界,又害怕承受她太多的情感。当然,除了不忍心,还有更多的难舍。相处这么久,早已习惯她的存在,似乎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。人的习惯确实非常可怕,犹如无影之毒,慢慢地让你上瘾,再难戒掉! “邹杳,你几号回单位报道?” 走在白雪堆积的林荫道上,美美挽着我的胳膊问道,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使劲盯着我,生怕我不肯回答似的。 “再过几天吧!” 我答的模棱两可,离开这座城市就没有美美的美食了,突然有点失落。然而,想到再不用受她的管束,情绪又稍微高涨了一点。就因为她那该死的“三年之约”,害得我跟南风出去都有种背叛老婆的错觉,也没勇气把南风带回学校,不想成为被哥们唾弃嘲笑的陈世美。 我觉得自己冤,凭什么莫名其妙扣上一个女友?怪只怪当初招惹了她,活该被缠上,还好很快可以解脱。回到单位,谁会知道我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订下?如果有幸遇上喜欢的女孩,完全可以无所顾忌约会,想想真是幸福。 美美斜睨我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正在暗自庆幸,终于可以脱离我的魔掌?” 我差点“扑通”趴地,死丫头什么时候练成一双火眼金睛了?难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?赶紧陪笑道:“怎么会呢?离开这里就吃不到你做的东西了,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,恨不得再接着上几年博,可惜我成绩太差考不上……”唉,菩萨恕罪,我不是有意要撒谎的。 美美两只眼睛弯成了月芽儿,笑眯眯道:“真的吗?” 我做了个标准的起誓的动作,“上帝作证!” 美美娇媚道:“暂时相信你。”说完朝我抛了个媚眼,还蛮像那么回事。 我几乎傻眼,这丫头居然学会卖弄风情了?老天,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?幸好我要走了,否则没等三年就会被她啃的尸骨无存。 美美大笑:“哈哈,吓着了吧?告诉你哦,不许抛弃我,到了单位记着跟我联系,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,否则,哼哼,你知道后果的!” 我顾左右而言它,“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去哪,回单位报道后要到下属基地实习一年,搞不好还会重新分配,谁知道分往哪个山旮旯里!” 美美娇蛮地嗔道:“不管,总之你去哪我就去哪!” 我头都大了,息事宁人道:“好吧,算我怕了你,还差半年就要高考了,记得努力学习考个好学校!” 美美颇认真问道:“如果我考个差学校,你会不会嫌弃我?” “不会!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女子无才便是德嘛!” 美美气得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,接着又笑嘻嘻道:“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,不和你说了,我要回家了。” 我暗自苦笑一声,送她出校门坐车。 两天后就要各奔东西了。 宿舍被一股无形的离愁缠绕,伤感无处不在。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,甚至很少能听到笑声。 我暗自轻叹,合上笔记本电脑,抬眸瞥了瞥几个搭拉着脑袋的家伙道:“今晚我请客,咱们上饭店好好聚一餐,以后哥们要想在一起喝酒,恐怕不是一般的困难了。” 张剑连忙响应:“好,不醉不归。” 于洋意兴阑珊道:“你们还好,总会有见面的机会,我就惨了。九泉啊,兄弟们,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相聚,不如你们现在就祝我下九泉好好安歇吧!” 我拍拍于洋的肩安慰道:“洋洋,别这么伤感,不就是九泉么?现在交通工具那么发达,坐飞机不会超过十小时。听说分去那边的人工资都很高,足够你一年飞上好几趟。” 杨军跟着附和:“就是,而且那边的美女超漂亮的,没准你可以娶上好几房漂亮老婆哟!” 于洋翻着白眼啐道:“狗嘴吐不出象牙。” 高凌烽懒洋洋道:“咱哥几个估计就邹杳的单位比较好,死小子好歹能呆在城里。我就惨喽,没准还会被弄去做海员,咱的一腔热血就要洒给辽阔的大海了。魂兮梦兮海水兮,濯我身体……”阴阳怪气的语调逗得我们齐声而笑。他是从单位考来上研的,自然要回原单位,或许一辈子都得和海洋打交道。 张剑挥挥手道:“你们别叽叽歪歪了,走吧,吃饭去,天大地大吃饭最大。” 我偏头望向秦湘,那小子正坐床上发呆。 自从上次阎晓桃来过,秦湘便对我不理不睬。真不知道他恼什么,我又没逼他娶人,有必要跟我斗气吗?不久前在校园碰到阎晓桃,期期艾艾向我问起秦湘,看得出还是有点喜欢他。然而想到秦湘的脾气,我只好委婉告诉她,秦湘暂时不想谈恋爱。看着那双瞬间黯淡的眸子,我觉得自己是个恶人。 “秦湘,走啦!” 抓住秦湘的胳膊拖着走,引来他一个大白眼。 第37章最是离别痛 走出宿舍楼,忽然想起好久没跟裴芸聚餐,于是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,邀她与我们一起吃饭。 裴芸欣然答应。 刚在校门口等了一会,裴芸便出来了,似乎比前段时间瘦了一些,圆圆的下巴明显变尖了,脸色也没以前好,略显苍白,笑容有点牵强,难道也是受离愁的影响? 我们就在附近找了家比较大点的饭馆,挑了个安静的包间。 于洋要了很多酒,看样子真的准备不醉不归。 我没有阻止,人生难得几回醉。此次一别,或许这一生,我们都很难再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,放纵一下又何访?年少总是轻狂,一切的激情与冲动,将会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沉淀。而这一页,一旦揭过去便无法再翻回来。青春的泪与痛,就如同一个剪辑的片段,在属于它的那段隧道,永远定格。 秦湘皱起眉,“我不喝酒!” “喝点红酒吧!” 我瞥了他一眼,招手叫服务员拿了一瓶红酒,顺便给他和裴芸倒上。 秦湘依然皱眉,心事重重阴着脸。 裴芸望望墙角那一箱酒,颇为担忧凑到我耳边轻问:“邹杳,你们要的酒是不是太多了点?” 我淡淡笑道:“没事的。” 酒菜很快上来,啤酒白酒一杯杯下肚,很快喝完半箱,都带了点借酒浇愁的味道,满桌的菜反而没什么人吃。刚才扬言不喝酒的秦湘,也不知哪根筋搭错,抢过我手里的杯子,大口大口往嘴里灌啤酒,还把一小杯白酒也灌下去了。 酒量最浅的于洋迅速有了醉意,抱着杯子号淘大哭。 杨军仍然保留着旧日习惯,拿起面前的汤碗,左啃啃右啃啃,然后开始唱歌,“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,以及冬天的落阳,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地这么想……,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,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,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……”含糊不清的歌声带着淡淡忧伤,将气氛渲染得更加愁郁。 张剑和高凌烽的舌头跟着打起了结,都不是酒量多好的人,也该醉了。 秦湘更是一头栽在桌上,我看到他的眼里不断涌出泪水,与桌上的残酒汇到一起,流过桌面,流过我的心头,烫得生疼。 我也很想来个一醉方休,可灌了好多酒,依然该死地保留着清醒。忽然感觉莫名悲怆,想醉一场居然那么难?伤感宛若涨潮之水,纷踏而至,将我一寸寸淹没,淹没。 裴芸喝了满满两大杯红酒,似乎也有了醉意,趴在我的肩上哭得惨不忍睹。认识将近七年,这是我首次见她哭泣,弄得我心里很不好受,仿佛被谁用麦芒刮过,微微刺疼……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该走的终究会走。 我们宿舍就我单位最近,坐火车不会超过十小时,理所当然成了离校的最后一个,负责将他们一一送走。 说实话,我很讨厌送人,不是怕麻烦,而是这种离愁别绪的伤感太令人难受。站台上或机场里送别的人们,哭得眼泪汪汪,哭的我鼻子也跟着酸酸的。哥们一个个拥抱后强装笑脸离去,终于只剩下秦湘。 “走吧,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。” 我第三次催促仍坐在床沿上发呆的秦湘。 这两天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害我老担心他出事,只好形影不离跟着他。幸好我们不会相处一辈子,否则我迟早被他弄出心脏病。 秦湘懒洋洋起身,随手抓过床上的迷彩包甩在肩上,脚步跟着一阵踉跄,似乎不堪重负。 我哀叹,抢过他的包背在自己身上,皱皱眉道:“你的大衣呢?” 秦湘淡淡道:“扔了。” 我吐血,懒得再管他,反正到时冻出毛病我也看不见,轮不到我难受。 秦湘一声不吭出门。 我弯腰提起地上的大皮箱跟在后面,两人坐出租车来到机场。 秦湘始终阴着脸沉默。 我也不知该给他说什么,朝夕相处六七年,一旦离别还真有点不太习惯。莫名的伤感将心揪得很酸很疼,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,吐词颇为困难,踏进候机室才挤出一句,“秦湘,时间还早,在凳子上坐会吧!” 秦湘傻呆呆坐到椅子上,眼圈红红盯着对面的墙壁,神情一片阴郁。牙齿将嘴唇咬出深深的印痕。真担心他会把嘴咬破。我想,他可能是不愿和我分开吧。用将近七年的时间依赖一个人上瘾,不是说分就能分得了的。然而,我们却注定要分开,只是迟早的问题。 登机的声音猛然响起。 秦湘“噔”地站起身,旁若无人抱着我的腰哭得稀哩哗啦。从未见他哭得这么惨过,好似生离死别的悲泣,声声揪心。 我的眼泪蓦地夺眶而出,那丝恼人的不安再次出现,为什么会这样?只是离别而已,又不是诀别,为什么我会这么惶恐不安?仿佛某样重要的东西,即将永远离我而去,却又看不见抓不着。 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看好戏的人们,拍拍秦湘的背道:“湘湘,这里是大厅广众之下呢!”故意把“大厅广众”四字加重了些。 秦湘闷闷道:“大庭广众怎么了?我想在哪哭就在哪哭,谁管的着?” “你没发现你抱着我的腰吗?” “抱你的腰怎么了?不是你的我才懒得抱!” “问题是,我是七尺大男人,而你,好像也是男的哟!” 我暗叹,唉,为什么跟他说话这么费劲呢?旁边两个女人开始捂着嘴巴偷笑,从那些暧昧的眼神里,可以读到一个迅息,那就是,我跟秦湘的关系绝对不正常,瞧他们看好戏看得多津津有味! 秦湘猛地抬头把我一推,恶狠狠瞪着我一字一顿道:“我讨厌男人,更讨厌你!”然后拖着他的箱子快速朝安检口跑,仿佛后面有疯狗追似的,头也不回消失了。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中,又似被哪个武林高手点了穴,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,一动不动傻望着秦湘的背影,半天没能回神。老天,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状况? 四周看热闹的人群,逐渐散去。 我回过神,灵魂却仿若离开了躯壳,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空洞,颇为留恋最后扫了一眼安检口,脚步沉重走出候机室…… 第38章人去楼空 广场上的风,呼啦啦一阵接一阵拂过,带着彻骨的寒意,将脸颊割得生疼生疼。匆匆来去的路人,一个个缩着脖子,似乎不堪冬风的狂虐。 我没有心思在意寒冷,独自站在广场边缘,凭风儿掀起衣角,刮疼脸蛋,两只眼睛始终盯着天空,仰望秦湘乘坐的班机冲向云霄,越飞越远,一颗心迅速下坠,视线跟着变得模糊。唉,秦湘啊秦湘,我该拿你怎么办?走都走了,还要把我的心挂起来晾,你小子狠呐! 七年相聚,一朝离别,终于只剩我一个了。 垂头丧气回到空荡荡的宿舍,情绪一低再低,视线落在哪里都是苍凉。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,如今已是人去楼空,只留我孤单的影子,淡淡映在洁白的墙上。眼前不断闪现出旧日热闹的片段,眼泪不受控制潸然而下。该死的,分离而已,有什么好哭的?人生本就是一趟旅程,总会相逢又总会离散。碰上的都是旅伴,又有谁能至始至终陪你走向每一个终点? 默默收拾好灰暗的心情,准备一会孤零零离开。 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,是裴芸,冲着我露出笑容道:“邹杳,果然是你啊,刚才在我们宿舍阳台看到你从下面经过,还以为看花眼了呢!” 我的心里涌起一丝喜悦,微微笑道:“芸芸,你怎么还没走?” 裴芸冲我做个鬼脸,“家这么近,当然不急喽。你呢?准备什么时候走?” 我扬扬手里的火车票道:“晚上八点四十的车。” 裴芸奇怪道:“为何不坐飞机?” 我随意笑笑:“不喜欢飞机。” 我想我应该是有恐高症吧,要不为何每次坐飞机都坐得那么难受?仿佛被人抓着往空中抛,那种心悸与憋闷令人极不舒服,宁愿到火车上订个软卧睡上半天一夜,也不想在飞机上熬一两小时。 裴芸白我一眼道:“真是个怪人,到时我送你上车吧。看在我们哥们几年的份上,就这么让你孤单单地走,似乎有点不忍心哦!” 我抬眼望望窗外,已是暮色黄昏,相继有灯火亮起。于是顺手将皮箱往柜子里一塞道:“走吧,我请你吃晚餐。送就免了,火车站那么远,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,弄不好我还得把你给送回来,麻烦!” 裴芸嗔笑:“才不稀罕你送,别忘了这是我的家乡耶,还能丢了不成?” 我迅速伸手摁了下她的鼻子打趣:“说不定哟,美女出门总是比较能引坏人注目的,万一把你弄丢,我可赔不起。” 裴芸板着脸哼了声,显得很不高兴。 我拍拍她的肩揶揄:“哎哟,嘴巴翘得能挂十二只马桶了,羞不羞?赶紧走吧,我要是赶不上火车会找你负责的。” 裴芸脸上掠过一抹淡淡酡红,率先走出宿舍门。 我们就在校门附近随便找了家饭店。 裴芸很少说话,只是沉默着吃东西,筷子夹着食物机械地往嘴里送。仿佛吃的不是东西,而是下意识重复一个动作,一点不像平日的性格。弄得我只好跟着沉默,食不知味扒着碗里的米饭,心情说不出的阴郁。 天色逐渐暗黑,我该走了。 裴芸送我到校门口,眼神复杂望着我,好几次欲言又止。似乎有话要说,又不知从何说起,圆圆的俏脸布满忧伤。 这个我唯一的红颜知己,陪伴了我七年的妹妹,终究要彻底离开我的世界了。未来的岁月中,不管是风是雨都将不会再有她的存在。脑中飞快闪过这几年相处的片段,她的一颦一笑如同温泉,曾经无数次暖热过我受创的心。 一股惆怅油然而生,离愁别绪犹如倾盆之雨,急骤突袭,浇得我感伤满怀,张开胳膊故作洒脱笑道:“芸芸,这一走怕是很难见面了噢,要不要拥抱一个?” 裴芸眼圈猛然一红,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,掂起脚尖将冰凉的脸贴紧我的腮。有水样的东西流进我衣领里面,那是她温热的泪,润湿了我的肌肤,也冲涮着我微微疼痛的心。 世上为何要有那么多的离别?也许,今日的散,是为了将来的聚。然而,当青春的脚步渐渐远离我们,斑驳的后半生里,又有多少机会能迎来那一聚? 我以为裴芸会给我说点什么,却只是紧紧抱了我一会,然后恋恋不舍放开,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:“保重!”泪眼中的眷恋与忧郁令人心疼。 抬手将她揉乱了的围巾重新系好,轻轻一捏她的脸蛋笑道:“芸芸,开心点,我们离得不远,总有机会见面的。” 裴芸泪水盈盈点头。 我弯腰钻进出租车,关门的刹那望见裴芸泪流满面蠕动嘴唇,似乎说了什么,可惜我没听到;或者是她压根不想让我听见,才故意采用无声的方式表达吧! 司机一踩油门,出租车迅速驰离校门,将裴芸远远甩到后面,同时甩掉的还有生活了六七年的母校,情绪再次变得低落……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军人候车室,火车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进站,心境无比凄凉。 忽然想起忘了向南风道别,赶紧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。 南风接通电话便爽朗笑道:“邹杳,今晚出太阳了吗?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,真是稀奇哦。” 我抹了把冷汗,“你这丫头真没良心,好像我没给你打过电话似的。我现在在火车站,准备回单位报道。走得匆忙,没来得及向你道别,有机会欢迎过去玩噢!” 南风沉默,好一会才语气慵懒道:“你是故意不向我道别吧!” 我一脸黑线梗住,厉害,这也能掐算到?南风果然不愧是南风,说实话,还真是故意的。我没勇气再看她那双毫无留恋的眸子,干脆学乌龟,自己把脖子缩进壳里面,眼不见为净。当然,打死不能向她承认,于是讪笑着搪塞道:“哪能啊,确实是太匆忙,时间不够用,这不专门给你打电话嘛!” 南风意兴阑珊道:“好吧,祝你一路顺风!” 握着挂断的手机,我的心情五味俱全。以后再没机会陪她逛书店了,也没机会再看那张神采飞扬的俏脸,眼眸蓦地蒙上一层淡淡水雾…… 第39章媳妇来了 实习结束,我的工作并没有变动,依然留在城里。 此时离毕业已快一年,单位大院飘落一地黄叶,带着浓重寒意的秋风肆无忌惮穿梭,将落叶卷得漫天都是。放眼之处,皆是一片萧索。 毕竟刚走上社会,我没多余的心思考虑终身大事,依然抱着一根光棍。主要也是没什么机会认识女孩子,成天呆在办公室,很少有空出去交际。本单位狼多肉少,百个大老爷们里面还不见一个女人。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女的,又早已名花有主。 自从到单位,我和美美再没联系过。虽然经常想起她的美食和她灿烂的笑脸,但心中明白,如果继续与她纠缠下去,将会弄到没法收拾的地步,不如就这样慢慢淡忘。纵有千般不舍,也只能忍痛割爱。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的不现实,也许这辈子,我都只能将她当成妹妹。如其将来长痛,何不现在短痛? 南风倒是联系过,偶尔会互发几条不痛不痒的短信。她对我仍然保持着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,看不出讨厌,也感觉不到喜欢。这样也好,一旦真的凑到一起,没准又是互相伤害。还是等哪天厌倦了单身,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吧! 我住的宿舍,非常巧合又是四楼。窗外两株抱粗的梧桐树,叶子落的几乎只剩一半。光裸的枝杈随风摇摆,点缀了秋的萧条,将心情拉扯的一波三折…… 时间过得真快,又是一个孤独的周末。 静静站在阳台,望着远远的天边发愣,怀念我那些天各一方的兄弟们。零零散散收到他们的消息,混得都不算惨。最让我担忧的是秦湘,好几次通电话都能听到他在那边拼命咳嗽,说是被烟呛的,从不沾香烟的他,如今恐怕已变成老烟枪了。 常常想起那天在机场告别的情景,心里颇不是滋味,既有无奈也有不安。好歹哥们多年,不管他变成什么样,总会是我心中最难放下的人,但愿他能过得好吧! 手机忽然响起,是短信的声音。 按下键查看,南风再次在我心上狠狠捅了一刀。 这条短信很长,我只记住了最后几句:“邹杳,十年前我没给你机会,可是,十年后我给了你一年机会,你依然没有把握住。别说你对我没了意思,你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你的心思。从现在开始,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,就此再见,不,是永远不要再见。做不成爱人,我也不想做你的朋友,保重!” 我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,脑袋很晕,心脏的痛楚无限放大漫延,无法相信竟会是这样一种结果。那个对我不冷不热的南风,真的给了我一年机会吗?为何我察觉不到她的半分情意?是她掩饰得太好,还是我太迟钝? 夜里躺在床上,我的脑子依旧很乱,眼前总是飞舞着南风的影子,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要把我忘掉了,彻彻底底将我剔除出她的世界。 或许是早就不对她抱希望,我的心痛并没有持续多久,回了一条祝福的短信,再没收到她片言只字,我也死心了。既然注定有缘无份,那就将回忆深埋心底吧! 我的日子继续过得平静。 然而,几天后美美一个电话,却让我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。小丫头对着我就是一顿吼:“好你个死没良心的邹杳,居然跑了不跟我联系,天底下还有比你更负心的男人吗?” 我半天才回神道:“冤枉啊,我只是太忙忘了给你打电话,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?” 美美重重冷哼:“你以为你能逃到天上去?我那些哥哥白认的吗?” 我吐血,原来是那些死小子出卖了我,朋友果真是拿来卖的。唉,臭丫头,你还真阴魂不散了,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债赖着没还吗? 美美见我沉默,再次哼道:“告诉你,这辈子休想躲过我,赶紧到单位门口来,你未来媳妇看你来了,哈哈哈!” 我差点瘫倒地上,老天,没这么恐怖吧? 挂断手机,我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,美美居然跑到我单位来了?该不会真的卖了房子到这里买房吧? 我头都大了,赶紧冲下楼跑到大门口,远远望见一个穿火红毛衣白西裤的女孩正在和门卫说话,长发用发圈挽于脑后,不是美美又是谁?我一时无法确切形容内心的复杂感受,既有满身的无力感,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,其实我还是渴望再见到她吧! “邹杳!” 美美偏头望见我,立即满脸惊喜冲过来,背上大包快把她腰给压弯,真亏她还能跑得那么快。 我的唇角不由自主上扬,往日所有的熟稔全部涌上心头,仿佛我们根本没有分开这么久。又一次见到她灿烂的笑容,真好! “美美,累了吧!” 我伸出手,接过她背上的包背在自己肩上。 美美咧开嘴,装模作样扭扭腰,“是呀是呀,坐火车真累!” 我失笑,习惯性捏捏她的鼻子道:“臭丫头,怎么找到单位来了?早点打电话让我上车站接多好!” 美美熟练地挽住我的胳膊,抬眸瞥我一眼,俏脸忽然红了,扭扭捏捏道:“邹杳,其实,其实我不是从火车站来的,也不是从机场……” 我诧异道:“莫非你用仙术直接降落在我们单位门口?” 美美气恼啐道:“你以为我是妖怪啊!” 我更好奇了,边示意她往宿舍方向走,边猜测道:“那你怎么来的?骑自行车?” 美美吭吭哧哧半天才道:“我要是说出来,你不许生气哦!” 我差点被这丫头郁闷死,举起手做誓言状,“保证不生气,你来都来了,我生气还有什么用?” 美美松了一口气,灿然而笑:“那个,我在附近师范大学上学哦!” 我猛地顿住脚步,忽然想起她刚才打到我手机上的号码,显示的就是本地的,忍不住一脸震惊盯着她吼道:“你说什么?这种差到没人肯报的二本学校你也敢来?你到底长不长脑子?” 美美嘴巴一扁,眼泪哗哗就下来了,瞪着我一顿控诉:“你说过不生气的,而且你也说过不嫌弃我考差学校,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?” 第40章约期快满 真是被这丫头打败了,当初说要考这里,还以为只是随口说说,没想到真敢拿前途开玩笑。 我暗暗一叹,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,声音放柔软道:“好啦,我不生气,你爱上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,这总行了吧!” 美美立即破涕为笑,伸着脑袋东张西望叽叽喳喳说过不停,“邹杳,你们单位好大哦,院子真漂亮,门口那几个站岗的帅哥也好热情,还请我进值班室坐呢!” 我差点失笑,院子都是枯枝干叶,哪来的漂亮?门口站岗的小伙要不是见到美女,谁会那么好心请人坐?不过我并没打断她的话,内心深处忽然泛起一股暖流,咱也是有家属来探望的人啦! 同事萧宇从旁边机房走出,见到挽着我胳膊的美美猛地一怔,随即恍然打趣:“哟,邹杳,小媳妇来探亲啦?”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,“误会误会,这是我小妹,来这里上大学的。” 美美凶巴巴剜我一眼,极不高兴撅着小嘴啐道:“哼,才不稀罕做你妹妹,人家就要做你女朋友。” 萧宇挤眉弄眼打趣:“哟,原来是小女友。” 美美立刻神采飞扬对萧宇绽出甜美笑容,小手把我的胳膊抱得更紧。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向脑门,眼睛直冒小星星,这辈子算是彻底毁在这丫头手里了,估计没过几天我有媳妇的事就会人尽皆知,到时还有谁敢跟我谈情说爱? 将美美带回宿舍,给她倒了杯茶,随口问道:“你们应该是八月底开学吧?怎么这时候才来找我?” 美美白了我一眼道:“你以为我不想一来就能看见你?人家只是怕你生气,所以等到军训结束才敢出现。我早申明过你去哪我就跟去哪,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?” 我又想叹气,哪来什么心理准备? 美美凑过来紧挨我坐下,小手拧住我的脸道:“邹杳,别苦着脸嘛,一点都不帅了。你不是说吃不到我做的东西会很难过吗?以后我又可以做很多好吃的给你吃了。” 我回捏她的鼻子嗔笑:“真是个狡猾的丫头,就知道用美食引诱人。” 美美呲呲牙嘻笑。 我的心中,一下子充满阳光般的温暖,仿佛她真的是我妹妹,我的亲人。其实,她来了也挺好嘛,至少有口福了。 美美喝了几口茶便开始蹲在地上翻她的背包,从里面掏出一袋接一袋的零食,小人献宝似地摆到我面前的桌上,谄媚道:“邹杳,都是给你吃的哦,是不是很感动?” 我似笑非笑道:“你是怕我生气才买大堆东西贿赂我吧?” 美美俏脸一红,嘿嘿讪笑:“真是失败,这都被你看出了,呃,人家主要怕你没东西吃,才给你多买些的,要不下次过来替你做?” 我揶揄道:“谢了,要是让领导知道我私自在屋里开火,估计会罚我洗厕所。” 美美的脸立即垮了下来,语气遗憾道:“那怎么办?我还想做饭给你吃呢,要不咱们去外面买套房子?” 我神色一敛,板紧脸道:“你是不是把家里房子卖了?” 美美连忙摆手,“没有啦,你不喜欢卖,我就不卖喽。说实话,我也挺舍不得的,毕竟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嘛!” 我横她一眼,“知道就好,别轻易卖祖产。” 美美脸颊浮上一抹红晕,羞答答道:“你说怎么就怎么吧,反正爷爷说房子留给我做嫁妆,以后都是你的了。” 我大笑:“臭丫头,你懂不懂害臊?” 美美的脸更红了,颇有点羞恼瞪着我,“谁说我不懂害臊?你没见我羞得要钻地洞了吗?你刚才已经向你的同事默认我女朋友的地位,难道想耍赖不成?” 我晕,又绕到这上面来了,赶紧拱拱手道:“我怕了你还不成吗?” 美美丢给我一个卫生眼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 我忍住笑意,没再取笑她。 美美鬼鬼祟祟坐到我旁边,一本正经道:“邹杳,人家明年就满十八岁喽!” 我笑道:“是么?你的意思,是不是要我替你准备一份成年礼物?说吧,要漂亮衣服还是漂亮玩具?或者替你举行一个隆重的成人仪式?” 美美恶狠狠剜我一眼,扭扭捏捏欲言又止。 我皱皱眉道:“丫头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?” 美美搔了搔鬓边的头发,“你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?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得做我男朋友,不能赖帐哦。嗯,我算算,现在是十月,还有两个月便是元旦。嘻嘻,你只能享受六十天单身了哦!” 我一脸错愕望向美美,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真的长高了,也比刚认识时成熟多了,浑身上下透出成熟少女特有的魅力,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毛丫头。 忽然感觉嗓子有点嘶哑,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,心底却泛过一抹怜惜。这傻丫头,为了两年前一句话,居然一直追到这里,值得吗?又该如何回应她这份情意?明明对她只有兄妹之情,难道真要绑到一块吗? 美美羞涩地将脸偏到一边,躲过我的视线,佯装凶巴巴道:“不许拒绝哦!” 我的脑子乱糟遭一团,脱口道:“不是明年下半年才生日吗?应该还有好几个月才对。” 美美猛然回头,盯着我愤愤道:“邹杳,你怎么可以这样?人家又没说一定要满十八,反正到元旦就是十八虚岁,别想耍赖。” 我快要吐血了,到底谁在耍赖?刚刚才觉得她长大,现在看还是个小屁孩,随口开玩笑道:“美美,大学里面有很多帅哥哟,他们比我更适合你,到时你肯定会后悔现在的选择……” 美美撇撇嘴道:“再帅也不喜欢。” 我暗暗咬咬牙道:“可是在我心中,你只是一个妹妹,有哥哥跟妹妹谈恋爱的吗?” 美美一脸无赖,“我才不管,人家跟你又没有血缘,为什么不能恋爱?” 我的头开始疼,跟妹妹谈恋爱接吻,未免太恐怖,想想便会掉一地鸡皮疙瘩,谁受得了? 美美摇了摇我的胳膊道:“邹杳,我们去买套房子吧。爷爷给我留了一大笔钱,足够在这里买套好房呢。” 我正在考虑如何让她打消做我女友的念头,一时没转过弯来,“啊”了声道:“买什么房?先安安心心上完大学再说,买房子的事我会考虑的。” 美美立即抱着我的脖子欢呼:“真的吗?你买了房子我们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。” 我干咳一声苦笑。 第41章飞来横祸 美美眼珠子骨碌碌乱转,看到我堆在床头柜上的脏衣服,皱了皱秀气的眉峰道:“邹杳,你衣服该发霉了吧?”说完走过去捞起准备拿进卫生间洗。 我随口辩道:“怎么会呢?早上才换的。你不用动手,一会我自己洗。” 美美白了我一眼,“你要能洗就不会堆到现在了。” 我只能在心中大叫冤枉,说的我好像挺懒似的。唉,罢了,她想洗就让她洗吧。臭丫头,还没成女朋友就开始干涉我的内务,要是哪天真成了,指不定如何管我! 想到这里,我的心里一阵发寒,立即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,妹妹变女友,太别扭了。 美美不愧是做家务的好手,很快就将一堆脏衣服清洗干净晾好。心中暗叹,这丫头确实是个贤妻良母的好材料,如今要找这么懂事又能干的女孩已经很难很难了。或许是特殊的成长经历,使她变得跟身边的同龄人不一样吧,懂事的令人心疼。 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到她,肯定会很幸福的,可惜我没这个命,谁叫我们相差九岁呢?这个九岁,让我觉得自己比她老了很多。勉强凑在一起,一定会有代沟,又如何能产生爱情? 我的心底划过一抹愧疚,疼惜地瞥了眼美美被水泡得红通通的小手,柔声道:“丫头,累了吧,坐下歇会,我带你出去吃饭。” 美美坐到我旁边,将冰凉的小手塞进我掌心取暖,弄得我心里怪不自在,她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做的再自然不过,仿佛好奇宝宝那样眨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问道:“邹杳,你们单位的厨师,都是年轻的帅哥吗?做的饭好不好吃?” 我笑道:“想尝尝吗?怕你会失望哟,水平绝对没有你的百分之一。” 美美娇羞横我一眼,“讨厌,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夸人家吧?人家会不好意思的!”顺便还搔首弄姿做了个令人喷饭的羞涩动作。 我忍不住揶揄:“哈哈,你会不好意思?莫非老天要下红雨了吗?” 美美恶狠狠在我掌心掐了一下,痛的我一声惨叫。臭丫头下手还挺重,越大越野蛮了,还是十五岁的时候温柔。 “美美,饿了吗?我们吃饭去吧!” “好啊,真有点饿呢!” 美美揉了揉肚子,率先走出房门,贼头贼脑向对面那扇半虚掩的门窥探了一下,扭身挽住我的胳膊小声问:“邹杳,住你对面的是美女吗?” 我失笑:“放心,这栋是男宿舍。” 美美俏脸红了一下,此地无银三百两辩道:“我才没有不放心,只是随便问问而已。” 我似笑非笑道:“是么?” 美美心虚地对我凶道:“没有就是没有,哼!” 我戏谑大笑。 美美气鼓鼓将脸扭到一边。 刚走出宿舍楼,遇到同一科室的乔林海,冲我打了声招呼便瞄着美美贼兮兮笑:“哟,邹杳,女朋友来了?” 我斜眼瞥向美美,用目光询问:“可以否认吗?” 美美立即冲我做个恶脸,小手紧紧握拳回敬:“敢否认试试?跟你没完!” 乔林海忍俊不禁道:“小两口蛮默契的嘛,打什么哑谜?” 我笑道:“这丫头在威胁我呢,其实我们是兄妹……” 美美马上抢过我的话头:“骗人,谁跟你是兄妹了?人家明明是你未来的媳妇。这位帅帅的哥哥,你别信他的话哦,他忽悠你的。”说完两只眼眸又笑成了月芽儿。 我差点“扑通”趴地。 乔林海对我眨眨眼道:“邹杳,你媳妇蛮可爱的嘛!” 我摊摊手做无奈状。 乔林海转身后,肩膀一直抖动不停,估计正笑得肚子抽筋。该死的,这下又有笑柄让他攥住了。 美美啊,究竟该拿你怎么办? 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,美美很快成了我们单位的常客,讨喜的笑脸和甜腻的嘴巴,也让她再次赢得了不少哥哥嫂子的好感。尤其对我们主任妇,她一口一声叔啊姨地追着叫,混得跟亲戚似的。 主任媳妇特别喜欢她,专门邀请我们上家里吃饭。 美美自告奋勇露了一手高超的厨艺,令主任夫妇赞不绝口,只差没当场拉着认干闺女。他们那拽的不行见谁都爱理不理的十一岁儿子,更是赖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亲热,临走还恋恋不舍送她下楼。 我彻底晕了,感觉美美一直在给我织网。恐怕从初次见面,我就成了即将被捕获的猎物。美美用她的聪慧与狡黠,步步为营。一点点渗入我的世界,融入我的关系网,不断向我身边的人展示着她的优点,到哪都抹不去她的存在,无形中封死我所有的退路,偏偏又让人难已反抗 偶尔也会产生一丝恼怒情绪,觉得被一个小女人吃死很郁闷,想要摆脱这种被动的状况,然而一看到她或娇或泪的面容,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。 我不知道再过两月该如何收拾残局,从没有过爱的心跳,如何做她男友?可如果不答应,只怕麻烦要接踵而来了。她早已把她“邹杳未来媳妇”的身份昭告天下,到时第一个找上门讨伐的,没准就是我们主任媳妇。又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真相伤美美自尊,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吞任她责骂,以她嫉恶如仇的豪爽性格,搞不好还会揍人。 越想越头疼,干脆不想了,车到山前必有路,听天由命吧! 俗话说,一层秋雨一层寒。 连着几日绵绵不断的细雨过后,天气变得越来越凉,院里的树木也愈发光秃。僵死的灰色调,充斥着视野,没过多久就要进入初冬了。 单位派我飞成都出了一趟差,回来没几分钟便接到美美电话,奇怪的是,传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声音,而是一个刻意压低了的陌生女声:“你好,请问是邹杳吗?” 我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,脱口道:“对,你是谁?” 女孩急匆匆道:“我是美美的室友杨晓贞,她摔断了胳膊,正在骨科医院住院。她怕你担心她,死活不许我们告诉你。我是趁她睡着偷偷给你打电话的,你要是来看她,就到302病房。千万别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哦。挂了,拜拜!” 我的脑子一声轰响,二话不说便往单位门口跑,坐出租车直奔骨科医院。 第42章情多累美人 刚跑到302病房门口,就见一位胖胖的圆脸女孩拉开门走了出来。 正想张嘴询问,她马上将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,压低声音道:“你是邹杳吧,我在美美手机上看过你的照片。我叫晓贞,刚才给你打电话的。美美睡着了,昨夜痛的一夜没睡,好不容易才睡熟,要不你一会再进去看她?” 我点点头。 透过虚掩的门,望见美美一脸苍白躺在病床上,显得十分虚弱,手臂包着厚厚的纱布,僵硬地摆在被子外面。心中不禁掠过一抹疼惜,这丫头最怕痛的,该如何忍受? 杨晓贞坐到走廊的长椅上。 我跟着坐到旁边,冲她笑道:“谢谢你告诉我美美住院的事,能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?” 杨晓贞回道:“美美是昨天下午上体育课受的伤,医生说胳膊摔得很严重。脑袋好像也伤到了,有点轻微脑震荡,估计得住上一段时间的院……” 我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,臭丫头,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不让我知道?欠修理了。 杨晓贞仿佛长了一双神眼,斜睨我道:“邹杳,你不会怪美美隐瞒你吧?她说你工作忙,怕你分心。反正只是摔伤又不是摔死,死活不让我们给你打电话,还威胁我们要是敢给你打,就跟我们断交。可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比较好。” 我的心猛地一疼,这丫头,能不能别这么体贴?偏头对杨晓贞微微一笑:“谢谢你们,我不会怪她的。” 杨晓贞眼里迸出光彩,颇为兴奋道:“听美美说过你们的爱情故事,真的超感人哦。我们宿舍的姐妹羡慕死她了,竟然能找到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朋友,大家都很想认识你呢!” 我一脸黑线讪笑,天哪,那个臭丫头到底在外面瞎掰了什么?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爱情故事? 杨晓贞自顾自说道:“你一定很爱她吧,听说她受伤马上就赶来了。难怪她会舍弃上名牌高校的机会,报了我们这所烂学校。凭她的成绩,只怕上清华都没什么问题……” 我一脸震惊打断杨晓贞的话:“你说什么?美美成绩很好?”老天,莫非她不是成绩平平?我到底了解她多少? 杨晓贞讶异道:“是啊,难道你不知道她高考考了多少分吗?据说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最高的,可她为了能跟你在一起,仅仅只报了这一所学校。老师把她当宝贝宠。我们都替她遗憾,太可惜了。不过看你们感情这么好,我觉得她也挺值。” 我的整个思绪跟着乱了,脑子进入短路状态。那个死丫头居然骗我,还说什么成绩不好,考不上好学校,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么重的付出?这下更难拒绝她了。就算我能狠心拒绝,只怕老天爷也不会放过我。最难承受美人恩啊,唉,怎么办? 护士小姐端着托盘进了302病房。 我起身跟进去,发现美美已经醒了,正皱眉盯着胳膊,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看的我又是一阵心疼,鼻子涩涩的,眼睛好像有了湿意。 美美眼角的余光望见我,一脸惊讶叫道:“邹杳,你怎么来了?” 我快步上前坐在床沿,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,故意板紧脸啐道:“臭丫头,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 美美答非所问大叫:“破晓贞,是不是你把邹杳叫来的?” 杨晓贞估计是怕美美怪她,早就溜的没影了。 护士小姐过来替美美扎针,小丫头一张脸立即皱成抹布,呲牙咧嘴忍受痛意。 我伸手摸摸她打了石膏的胳膊,心疼地问道:“丫头,疼吗?” 美美咧咧嘴,绽出一抹难看的笑容,一本正经道:“我很想给你说不疼,可是,我真的好疼啊!”说着眼泪就下来了,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我更心疼了,真希望受伤的是我而不是她,无法想象那条细嫩的胳膊究竟摔成了什么样。 护士小姐偷笑着出去了。 我抬手抹去美美脸上的泪痕,谄媚的说道:“丫头,我买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吧,一吃东西就不会疼了。” 美美嘴巴一扁,“不要!” “我讲故事给你听?” “不要!” “那我买书给你看?” “都不要!” 这下我真是黔驴技穷了,无可奈何道:“那你想怎么办吧?” 美美眼珠一转,狡黠笑道:“抱我一下。” 我傻眼,一只手挂着吊针,另只手打着石膏,叫我如何抱?左看看右看看道:“打完针再抱好吗?” 美美极不情愿道:“好吧!” 我向单位请了几天假,准备在医院陪美美几天,用这丫头的话说就是她没有亲人了,只有我。如果我这个唯一的亲人都不陪她,估计她会非常难过。 当然,能顺利请到假还多亏她平日与主任关系拉得好,否则正值单位事忙,哪会这么轻易批我假? 收拾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,刚走出宿舍楼便接到裴芸的电话,声音没了以前的清脆,略显低沉,不知道是不是感冒。才想关心几句,她倒先抢着问候我的情况。虽然只是极淡的语气,依然掩盖不住话里暗藏的关怀,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动。 忍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:“芸芸,找男朋友了吗?” 裴芸平淡无波回道:“没遇上合适的。” 我揶揄道:“是你眼光太高吧?可不能太挑哟,小心挑到最后挑花眼,留着清仓就麻烦了。” 裴芸轻轻“哼”了声,迟疑一会问道:“你和美美怎么样?” 我的嘴角泛出一抹笑意,带了点无奈道:“她呀,追到我这里来了。前天上体育课受了伤,要住一段时间医院,我正准备去看她呢!” 裴芸幽幽道:“美美是个不错的女孩,祝你们幸福!” 我懒得再解释自己与美美的关系,语带关心道:“芸芸,你也要过得开心哟,哪天找到中意的男朋友,别忘介绍给我认识,我会祝福你们的。” 裴芸“嗯”了声便挂了电话。 第43章美丽麻花辫 坐出租车到医院,发现美美的病房挤满了人,估计有十来位女生,叽叽喳喳说过不停。 眼尖的杨晓贞一看见我,仿佛见到她自己男友似的冲过来,满脸兴奋叫道:“邹杳,你来看美美了?” 我悄悄抹了一把冷汗,绽出微笑冲众人打了声招呼,侧眸看到美美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红晕,也不知是羞的,还是今日气色变好。两只亮晶晶的眼眸满是柔情与喜悦,望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。死丫头,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展现你的深情款款吗? 我坐到床沿,轻声问道:“美美,好点没有?” 美美撒娇地翘翘小嘴道:“还是好痛啊,你昨夜都不陪我,人家痛的一夜没睡着。” 旁边响起细细的窃笑声。 我尽量忽略那些家伙看热闹的目光,温和笑道:“今夜陪你吧,我已经向单位请了几天假,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是你的。” “真的吗?” 美美兴奋地抬高上身想要扑向我,却不小心碰到受伤的胳膊,痛得脸色大变,发出“咝咝”的抽气声。 我伸手扶她坐好,轻声啐道:“受伤了还不安份,好不容易接好的骨头,万一再碰断怎么办?” 美美调皮做个鬼脸。 杨晓贞夸张的声音响起,“哇,美美,你男朋友好体贴哦,羡慕死我们了。将来我要是找男友,一定也要找个大九岁的,懂得心疼人,你们说对不对啊?” 附和声立即响起,“是啊是啊,大叔比较会疼人哦!” 我又是一脸的黑线,天哪,现在的小女生,难道都是被韩剧荼毒的吗? 美美眼眸掠过一抹得意,满脸幸福笑望着我,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来,十足的小花痴相,大厅广众之下的,也不懂得掩饰一下,逗得旁边的笑声更甚了。 我只有使劲逼自己忽略尴尬。 杨晓贞挥挥胳膊道:“我们走吧,别影响人家小俩口亲热。” 美美立刻吐吐舌头道:“快走快走,才不稀罕被你们看热闹,小心长针眼。” 我啼笑皆非起身送她们出病房。 美美懒洋洋靠着床头,抬手拂了拂掉到胸前的长发道:“邹杳,我的头发好乱啊,要是一个月不梳,肯定会变鸡窝的。” 我随口打趣:“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替你梳梳呗!” 美美开心大笑:“哇,我们好有默契哦!” 我悄悄抹把冷汗,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,坐到床沿准备替她梳头。 美美将身子斜斜靠向我,娇嗔道:“邹杳,你要帮我梳漂亮点哦,别越梳越乱。” 我啐道:“瞧你说的,我有那么笨吗?” 脑海蓦地掠过芊芊的影子,她上高中梳的麻花辫让我印象太深刻了,粗粗的两条辫子垂在胸前,末端绑着漂亮丝带,几乎装饰了我无数个美梦,她也是唯一被我编过头发的女生,于是突发奇想道:“美美,我给你编两个麻花辫吧!” 美美颇为怀疑斜睨我,“你会梳辫子?” 我用带了点怀念的语气道:“我高中的同桌也是长发,总是编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,特别漂亮。曾经帮她编过几次,自我感觉还不错。要不,我给你试试?” 美美神色一紧,眯着眼睛问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同桌?” 我差点被口水呛住,赶紧辩道:“瞎说什么?人家儿子都几岁了,轮得到我喜欢吗?”当然不能给她讲芊芊家宝贝管我叫爸爸的事,这鬼丫头要是追问起来,恐怕只能跳太平洋了。 想到这里,忽然有点怀念宝宝的笑颜,小家伙已经上幼儿园了吧,下次如果有机会遇上,肯定不会再喊错爸爸。然而,几年前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,却总是令我无比留恋。希望宝宝快乐成长,也希望芊芊能过得幸福! 美美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态,笑嘻嘻道:“那你编吧,别编的太丑哟,护士姐姐会笑话我的。” 臭丫头,敢嫌我编得丑? 美美的发质真不错,摸着特别柔滑,如同锦锻。先将头发梳顺,然后从正中间划线分成两半。可惜编麻花辫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,十年前把芊芊的头发编得惨不忍睹,以为十年后技术肯定进步很多,结果笨手笨脚忙活半天,依然将美美的头发也编得惨不忍睹,仿佛毛燥的草绳,焉焉地垂在她肩上,没有半分美感,羞愧死我了。 进来换药的护士小姐,不顾形象哈哈大笑,也太不给面子了。 美美扁扁小嘴委屈道:“邹杳,你害人家被嘲笑哦。” 我讪笑着安慰:“没关系,解开重新编,第二次肯定比第一次编得漂亮。” 护士小姐再次大笑,边笑边打趣:“小美女,男朋友挺宠你哟,还没见哪个男人肯给媳妇梳辫子的,你就别嫌人家编得丑了。” 美美立即神采飞扬道:“是哦,邹杳真的对我很好哦,我才没嫌他呢,是他自己要重编的,我只不过给他一个学习进步的机会罢了。对吧?邹杳!” 我谄媚的点点头道:“对,女皇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!”辫子已经解开,梳一下继续编。 美美两只眼眸顿时笑成月芽儿,仿佛偷到糖吃的孩子。 护士小姐换完药笑着出去了。 美美斜靠着我,任我折腾她的头发,一脸陶醉的样子。 又忙活了半天,总算将两条辫子编好。虽然比第一次强了不少,可还是难看到不行。难道编个麻花辫也这么难吗?我就不信这个邪了,解开,继续重编。 美美“咯咯”直笑,不住替我打气,“邹杳,加油,加油,就快要编漂亮了。” 我啼笑皆非,突然觉得替她编辫子挺好玩的,有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,暖暖的萦绕心间,让我想起高中那段难忘的青涩岁月,想起芊芊温柔的笑脸,还有那两把黑油油的麻花辫,仿佛永远不褪色的画面。 美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我完全没发现,只知道编到第五遍的时候,终于将两条辫子编得有模有样了,绝对不输于女生的巧手,既使输也不会输得太多,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! 第44章可怜的陪床 闲着没事看了一会书,见美美睡得那么香,也躺到对面床上睡着了。 这几天出差快把人累死,每天夜里都要坐电脑前加班,几乎没睡什么觉。昨天从医院回去又整理半宿资料,困得不行,正好可以补补眠。然而不知怎么回事,刚睡着便噩梦连连。梦中有芊芊,也有南风,一个个或凶或怨狠瞪着我,仿佛恶灵索命。后来还看到美美满身是血躺在地上,似乎没了气息。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,是美美的声音,吓得我一骨碌跳起,心惊胆颤问道:“怎么了?” 美美抓着两条辫子怪叫:“哇,邹杳,你编得好漂亮哦!” 我差点背过气去,颇有点哀怨道:“你这么大声鬼叫把我吵醒,就是要告诉我辫子编得很漂亮?” 美美眨巴着眼睛道:“是啊,人家想夸夸你啊!” 我被她那一脸无辜弄得快要吐血,没好气道:“谢了,我觉得你不如让我好好睡一觉比较实在,叫得那么凄厉,还以为屋里进鬼了呢!” 美美打了个寒颤,气恼啐道:“别胡说,医院里很邪的,不许再提‘鬼’字,万一真把他们招来,看你怎么办?” 我“噗哧”失笑:“迷信,世上根本就没有鬼,你怕什么?” 美美白了我一眼道:“你懂什么?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等到事情发生就晚了。” 我彻底无语,想不到这丫头这么迷信。 美美忽然良心发现问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很累?刚才看你睡得好熟,好像几天没睡似的。对不起,我不该吵醒你,可我真的好开心哦,除了小时候妈妈帮我梳过辫子,再没人帮我梳过了。我只是好想把自己的开心拿给你分享,你不要生气哦,要不你再睡会?我保证不吵你。”说完还内疚地扁了扁嘴。 我走过去坐在她床沿,轻轻拧拧她的鼻子道:“傻丫头,没关系的。白天睡得太多,到夜里睡不着就麻烦了。” 美美灿然而笑,紧盯着我的眼睛问道:“夜里你真的会在这里陪我吗?” 我点点头道:“假都请了,不陪你干什么?” 美美俯过上身将下巴挂在我肩上,甜蜜蜜说道:“邹杳,你对我真好,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哦!” 我随口开玩笑道:“谁叫你只有我一个亲人呢?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?不如你干脆认我做哥吧,世上真正长久可靠的只有亲情哟!” 美美猛然坐直,狠狠剜了我一眼道:“想得美!” 我晕,臭丫头变脸真快。 美美敛下眼帘往被子内缩,怏怏道:“我要看电视!” 我起身将电视打开。 美美拿遥控器胡乱调台,最后选了个动漫频道。 我瞟了她一眼,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看,不知不觉看到天黑。美还在看动画片,不明白这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,让她看得这么投入。 放下书随口问道:“美美,晚上想吃什么?” 美美无精打采回道:“没胃口,随便给我买点粥吧!” 医院里的饭菜确实没什么味道,我也懒得吃,跑到对面饭店吃了点东西,给美美买了一碗粥。 夜里躺在床上。 美美忽然问道:“邹杳,医生说我摔伤脑袋造成脑震荡,你说会不会变白痴?万一我变成白痴你会嫌弃吗?” 我哭笑不得道:“巴不得你变成白痴呢,这样就不会把我吃死了。” 美美气得狠狠瞪我,“邹杳,你怎么可以咒人?” 我大笑。 美美气呼呼扭过脸装睡。 我道了声晚安,盖上被子睡觉。 美美的伤好得挺快,我的休假结束,她也再熬两天便可以出院了。当然,她能好得这么快,多亏主任媳妇,骨科医院的院长正好是她娘家兄长,她来探望美美时,特意拜托她哥多关照。 有院长大人亲自光临,这丫头算是得到了最好的照顾,就连开始很少来的主治医生也一天跑好几趟,嘘寒问暖无微不至。护士长就更不用说了,一副恨不得自己替美美打石膏的亲热相,让我不得不感叹这个关系横行的社会。 这段时间单位事比较多,下班后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,接着回办公室加班,熬到九点多钟才把活干完。刚走出办公大楼便接到美美的电话,“邹杳,你今晚会过来陪我吗?” 我沉吟问道:“你那些同学没在医院?”记得早上离开时,好像听说杨晓贞会给她陪夜,难道被放了鸽子? 美美可怜兮兮道:“本来晓贞说留下来陪我的,可临时有事又走了。一个人好孤单哦,你要是没空就不用过来了。” 我暗笑,挂掉电话走出单位大门,招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。 美美靠着床沿看电视,见我进门立即惊喜叫道:“邹杳,你真的来了?” 我躺到对面床铺,将棉被塞在背后靠着,斜睨她打趣:“哟,还装的挺意外呢,你不是应该能算准我会来吗?” 美美俏脸一红,悻悻啐道:“谁算准你了?哼,讨厌!” 我哈哈大笑。 美美气呼呼瞪着我,手上的摇控器对着电视机一顿乱按,嘴唇蠕动不知道说什么,估计正在无声诅咒。 “美美,晚餐吃了什么?”我没话找话问。 美美皱皱眉道:“排骨,医院的饭菜真的好难吃,什么味道都没有。” 我坐起身道:“要不现在出去给你买点宵夜?” 美美摇摇头,“不想吃。” 我安慰道:“别郁闷,后天就可以出院了,到时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!” 美美轻轻抬起她的伤胳膊道:“带着这笨石膏上饭店?” 我笑道:“不可以吗?你是去吃饭,又不是参加选美大赛,怕什么?” 美美转移话题道:“邹杳,能不能在出院时把石膏拆掉?带着这个回学校很不方便耶,我睡在上铺,到时怎么爬上去?” 我啐道:“别做梦,石膏能乱拆的吗?出院后跟同学换一下床位,别再爬了。” 美美嘟起嘴,一脸不高兴。 我假装看不见,故意将视线移到电视机上,这丫头鬼点子多,我还是避着点好,要是她非赖着跟我回单位住就麻烦了。 我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向非常强,果然,美美谄媚地探起头问道:“邹杳,要不我跟你住?” 我断然拒绝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单位干什么的,能随随便便带女孩子进去住吗?” 美美嘴巴翘得能挂十二只油桶,颇为委屈道:“我是你未来的媳妇耶,为什么不能到你那里住?你忍心让我打着石膏独自折腾?” 我白了美美一眼,“我们单位一向只准转正的媳妇住,没听说未来的也能,你这不是想害我被开除嘛!”脑筋一转,嘿嘿笑道:“要不,你去住主任家?反正他们家儿子特喜欢你,应该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 美美气得对我咆哮,要不是胳膊不方便,肯定扑过来掐人。 我暗暗偷笑,翻过身睡觉…… 第45章晴天霹雳 秋意渐浓,我的心境也跟着多了一丝苍凉,莫名的惴惴不安,或许是这个季节总会给我留下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吧,今年又会是什么呢? 昨天带美美上医院拆了石膏,医生说恢复得不错,但仍嘱咐她要小心。 刚走出医院大门,美美便兴奋地高举双臂欢呼:“噢,自由喽,终于可以不用被那个该死的石膏困住喽!” 我连忙抓住她的胳膊,板起脸啐道:“臭丫头,你犯得着这么用力举手吗?要是把它弄伤,我让你哭都没有眼泪流。” 美美冲着我嘻嘻笑道:“不会啦,人家的胳膊又不是豆腐做的,哪那么容易弄伤?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,打着那个该死的石膏,不仅笨重,还痒的要命,仿佛千万只蚂蚁在里面啃,偏又挠不着。早就恨不得把它给抠下来,太痛苦了。”说完还打了个心有余悸的寒颤。 我笑道:“这不是拆了嘛,说吧,中午想吃什么?我请你!” 美美高兴地挽住我的胳膊,叽叽喳喳说了大堆菜名,听的头都晕了。见她这么开心,决定陪她出去玩半天,满足她想跟我逛街的愿望。忽然有点怀念刚认识的时候,被她拉着到处瞎逛,买大堆幼稚的玩具。现在的她,已经长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,应该不会再缠着我买玩具了吧!。 带着美美瞎逛到天黑,请她吃完饭,再把她送回学校。 次日正好是周末,想着可以睡个懒觉,谁知还没睡到七点便接到秦湘的电话。摁下接听键,传来的是他父亲的声音。我曾去过他家几次,秦爸爸秦妈妈非常热情,几乎快要将我当成半子。过年与秦湘通电话时,都会专门给两位老人拜年,因此对他的嗓音特别熟悉。 秦爸爸在电话那头声泪泣下,“小杳,秦湘昨天走了。你是他最好的朋友,秦爸爸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见他最后一面?” 我仿佛遭遇晴天霹雳,整个人傻掉,脑子瞬间变成一片空白,心口却好像被锐器猛地刺了一下。 秦湘走了?怎么可能? 匆匆挂断电话直奔机场,正好一小时后有趟班机飞往秦湘所在的城市,而我也很幸运的买到了票。 坐在飞机上,我的脑袋还处在迷糊的短路状态,早就知道秋季是我的煞季,每年的这个季节总会发生点什么,可老天爷为何要给我一个这么大的噩耗? 胸口的疼意无限扩大,仿佛有人拿着生锈的刀片缓缓切割,无休无止,疼到让人痉挛,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能将疼痛止住。一只手下意识抬起,紧紧捂住心口,一遍遍回忆着秦爸爸的话,两行清泪毫无预兆涌出眼眶,顺着脸颊簌簌坠下。 我不清楚秦湘为何要走,只知道他父母就这么一个孩子。老年丧子的痛,要如何去承受?这个自私的混蛋,为什么要抛下我们离开?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种锥心刺骨的痛? 飞机平稳地飞着,我的心始终无法平静,如同涨潮的水,汹涌起伏,快要将意志击垮。恨不得立即长双翅膀飞到秦湘身边,抓着他的胳膊狠狠询问,为什么要这样? 终于走出机场,坐进出租车直奔秦爸爸所说的医院,在车上给秦爸爸打了个电话,他说会在医院门口等我。 当医院大门跃入眼帘,我却突然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怯意,很害怕面对接下来的现实,无法想象此时的秦湘会是什么样子,那张俊美迷人的古典美人脸,还能有往日的活力吗? 出租车司机见我迟迟不下车,转头好奇问道:“你不下了吗?” 我回过神,歉意地冲他笑笑,抬起胳膊推开车门,一眼望见秦爸爸正佝着腰站在那里,高大的身子似乎缩小了不少。那张与秦湘一样帅气的脸,更是被憔悴布满。眼眸里充塞着浓浓的悲伤,那是一种失去爱子的绝望沉痛。 我的心再次疼痛不已,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了过去。 秦爸爸含泪道:“小杳,你来了?进去吧!” 我点点头跟在秦爸爸后面,穿过人迹稀少的长廊,穿过阴森冷清的后院,一直走到太平间。每走一步,我的心就往下沉落一分。走得非常艰难,仿佛赤脚踩在铺满荆棘的路上。抬眸望着“太平间”那三个冷冰冰的黑字,我的脑子一声轰响,再也没有任何借口,安慰自己一切只是玩笑。 秦湘,真的走了吗? 我脚步踉跄跑进太平间,那个趴在灵床边哭泣的女人正是秦妈妈,披头散发,憔悴的令人不忍多看。 秦湘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苍白如死灰一样的脸色,并没有影响他的俊美,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漂亮,既使没有了活力。 我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,伸手一寸寸抚过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美脸,触手处一片冰凉,没有半点温度。冷意直达肺腑,袭遍全身。我看到盖在他身上的白布,多了几滴艳红的痕迹,夹杂着水印,那是我的血和泪。我不知道我是把嘴咬破了,还是把心拧碎了。我只知道我的胸腔很空很空,仿佛被谁割走了什么,痛到已经感觉不到疼意。 秦妈妈扑过来抱着我号淘大哭:“小杳,小湘他不要我了,他抛下我独自走了。为什么要这么狠心?为什么?”凄厉的哭声再次将我的心揉碎,揉碎…… 我喃喃轻问:“为什么?” 秦湘依然静静躺着,神态非常平和,唇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,似乎正沉浸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中,丝毫没被周遭阴冷凄凉的气氛影响,也看不到我们的悲伤,睡的如同幸福的孩子。 我轻轻拍着秦妈妈的背,找不出任何话安慰,或者任何话都是多余,什么痛能比得上母亲失去心爱的孩子?我没有为人父母,可我能想象到那种痛失爱子的绝望,宛若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黑暗地狱,再也找不到半丝曙光。 秦湘,你这小子真的太自私了,你可以走的一了百了,秦爸爸秦妈妈要怎么办? 我的视线迷濛了。 第46章不能承受之重 秦爸爸走过来,将秦妈妈揽到怀里轻声安慰着,没说几句已是泪流满面。 我小心翼翼撩开白布,象往日那样抓住秦湘的手。 这是一双漂亮到令女人都要嫉妒的手,如同传说中的柔荑,修长、圆润、白晳。既使到了此时,依然完美的无人能比,难道真的是天妒绝色吗? 我温柔地摩挲着这只曾被我握过无数次的手,温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上面,渐渐汇成奔流的小溪。然后用力地捏,希望他能感觉到一丝疼意,感觉到我内心的无奈与痛。可是我失败了,他没有醒,也没有任何变化。唇边那抹淡淡的笑,刺破了我的心,也刺痛了我的眼睛。死小子,你就那么高兴离开我们吗? 我将秦湘的手重新放回白布下面,帮他把额前乱了的几根头发理好,轻声呢喃道:“秦湘,对不起。我应该想办法把你调到我们单位的,或者换到我们那座城市也行。如果当时,我没有拒绝你的要求,或许你就不会这么快走,对不起!” 秦妈妈又趴到秦湘身上声嘶力竭哭喊:“儿子,你醒醒啊,你这一走,让妈妈怎么活呀?” 我心酸地叹了口气,将头转向秦爸爸问道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 秦爸爸含泪道:“昨天附近公园搞活动,人非常多。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在湖边玩,不小心掉进水里。当时小湘恰好在场,于是跳下去救人。孩子救上来了,他自己却再没上来。等搜救队将他打捞上来的时候,已经没了呼吸……” 我的泪再次落下,小子,你终于成烈士了,可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情何以堪? 秦爸爸绽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安慰我,“小杳,别太难过,至少他是为救人走的。小湘这孩子一向柔弱,没半点男子汉气,他妈妈一直将他当女儿养。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走。或许我们应该替他高兴,他做了他该做的事!” 我泪眼婆娑望向秦湘苍白的脸,缓缓道:“恭喜你!” 秦爸爸哀伤地望了我一眼,“小杳,先回家吧!” 我扶起秦妈妈交给秦爸爸,目光留恋地围绕着秦湘,舍不得离开,“你们先回,我再呆一会。” 秦爸爸强行将秦妈妈拉走。 独自站在秦湘的遗体旁边,任太平间冰凉的冷气侵袭我的肌肤。再有二十几个小时就看不到他了,那时的他只是一撮遇风即散的骨灰,无法再给我任何触感。我的心痛再次加剧,目光多了几丝贪婪,似乎要将他的样子牢牢铭刻心底。 秦湘,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做英雄,在我心中,你是那么柔弱而胆小,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跳进冰冷的湖中救人?然而,最终你还是跳下去了,你知道吗?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,生命的代价。天国真的有传说那么美吗?你倒是解脱了,可我的心却会一直痛下去…… 再次伸出手抚过那张脸,每个部位都是那么熟悉。紧闭的眼睑、长长的睫毛、苍白的薄唇,安详的如同好梦正酣的王子。可惜,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吻醒王子的公主存在,注定我们要走向永诀,注定只能在梦里相见! 我在太平间站了很久很久,直到两条腿麻的没有知觉,才踉跄着离开。 走出医院,已是幕色将临,城市的街边亮起五颜六色的灯火,渲染出淡淡的忧伤,飘落的黄叶傍着秋风起舞,仿佛我苍凉的心境。 打车回到秦家,秦爸爸正将饭菜往桌上端。 我没有胃口,一天没进食,竟然感觉不到半丝饥饿。秦爸爸秦妈妈就更不用说了,喉头全是悲伤,如何咽得下?三人围着桌子坐了半天,始终没人动筷。 秦妈妈开始嘤嘤哭泣:“小杳,你上次来的时候,我们是四个人吃饭,现在只有仨了,小湘他怎么就舍得撇下我?” 秦爸爸叹道:“老婆,别哭了,再哭眼睛会瞎的。” 我将凳子拉过去坐在秦妈妈身边,轻拍着她的背幽幽安慰:“秦妈妈别难过了。书上说,人死会有灵魂,说不定秦湘就站在旁边看我们呢。您这么伤心,他也会跟着难过的。既然已成事实,不如就让他安安心心做个英雄吧!”老天在上,我不是有意要宣扬迷信的。 秦妈妈立即停止哭声,仿佛天真的孩子那样转向我问道:“真的吗?小湘真的能看见我们吗?” 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:“会的,一定会的。” 秦妈妈憔悴的脸上绽出一抹惨淡笑容,拿起筷子道:“小杳,来,你也吃点东西。小湘最喜欢的人就是你,你要是饿着,他肯定会不开心的。” 我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揪住我的心脏,越拧越紧,甚至能清楚听到血滴落胸腔的声音,疼得差点窒息。拿起筷子夹了片豆腐塞进嘴里,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。 秦妈妈大口大口扒着米饭,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滴掉进碗内,可她压根没有在意,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个扒饭的动作,仿佛不扒就会让儿子失望似的。 我的眼角有泪水路过的痕迹,赶紧抬手拭去,继续往嘴里塞豆腐。 秦爸爸坐在对面叹息。 夜里我就睡在秦湘的房间。 这间房对我并不陌生,几次暑假都跟他来住过,摆设依然还是从前的样子,只不过床头柜上多了个相框。照片是在我们学校拍的。绿意葱茏的大树下,我带着一脸慵懒的微笑,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,两只胳膊张开搭着后面的靠背。秦湘则坐我身边,腿盘在椅子上,穿着一袭非常女性化的白色休闲衣,脸上的笑容幸福而满足。拍摄的角度很奇怪,看着就好像他倚在我怀里一样。 这张极度暧昧的照片,让我与秦湘的关系,再次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,也被我誉为最为变态的照片,闹着要销毁。秦湘死活不同意,后来那小子干脆偷偷收藏了。 回忆往事,百感交集。 随手拿起相框,照片右下角几个超细的字跃入眼帘: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! 我的脑子猛然一声轰响,整颗心迅速朝着深不见底的冰窖沉落…… 第47章惊人发现 迫不急待打开秦湘的电脑,一眼望见桌面放了个日记本,鼠标点上,居然加了密码。 我输入秦湘的生日,错误;又输入他的学号,还是错误;换成手机号,再次错误。灵机一动,输入我的生日,顺利进去了。 日记本的扉页便是我们那张合影照,点开内容,发现是他毕业回单位这一年写的,上面记载着他所有的悲伤与无奈。我甚至能强烈感应到他的痛苦。随着一页页翻下去,我的惊骇越来越加剧。这小子早就对生命产生了绝望。对他来说,每一天活着都是一种折磨。字里行间满是沉重的悲哀,将我击打得晕头转向。 忽然想起秦湘可是我们同学中最出色的游泳好手,潜水更是他的强项,救两个落湖的孩子怎么会搭上自己的性命?难道当时出了什么特殊状况? 我将日记本翻到最后两页,触目惊心的几行文字看得我颓然坐倒。他是故意的,为了这个机会,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。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解脱自己,救人而死只是他最后留给父母的报答。他用“英雄”这个光环换取了应尽的义务。这个自私的混蛋,谁稀罕他这该死的荣誉? 我握手成拳,狠狠击打着厚实的桃木桌面,有艳红的血丝从我的拳头渗了出来,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意。比起心脏的痛,这点血丝又算什么? 眼泪从我的眼眶缓缓渗出,碎落。 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,随手从床头柜的烟盒内掏出一根烟点燃,用力抽了一口,呛的一阵猛咳,仿佛肝肺都要咳出来。 曾经无数次怀疑过秦湘的性向,又被我一次次否决,不希望此种不幸发生在他的身上。毕竟我们的社会,还没有宽容到能坦然接受这种情感取向,他终究会承受不住压力而崩溃。然而,现在这本长达几十页的日记本,彻底摧毁了我所有的侥幸心理。秦湘他爱的就是男人,而我正是那个“幸运”的男主角。在他的心中,从不认为自己是男生。母亲将他当闺女宠爱,而我将他当女生保护,更加强了她女性的心理。一个大男孩,却要苦苦挣扎在女孩的内心世界,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? 秦湘生怕我知道他的感情造成困扰,也怕把我拉入这种不被世人接纳的畸形情感里面,于是选择了隐瞒。藏不住的是内心的痛苦,他终于崩溃了。 结束生命,成了唯一能解脱的办法。 忽然好后悔当初对他那么好,好后悔把他当女生爱护,是我含糊不清的纵容,使他一点点将我纳入他的生命,再容不下其它。或者后来,我能答应他想跟我呆同一个单位的要求,他可能也不会死。我不该自以为是地觉得他该去过属于他的独立生活。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,如果没有我,他一定能安然无恙活着! 我坐在床前抽了一夜的烟,心扯裂般疼痛,但我没有哭,我只是被烟熏的流了一夜的泪。一口接一口地抽,任泪水滑过脸颊,渗进胸前的布料。秦湘就在烟雾缭绕中冲着我笑,还是那么美,只是眼神带着些许疲惫…… “邹杳,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,只会害人害己,明白吗?”秦湘又在幽幽说教了,漂亮的丹凤眼闪着复杂的光芒; “邹杳,你要再看美女我就不跟你上街。”秦湘瞪着眼狠狠剜我,如同妒妇; “邹杳,云瑶真的不要你了吗?没关系,她走了还有我,至少我永远不会抛弃你。”秦湘轻轻握住我的手,唇角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; “邹杳,这么多女生,你会替谁买单?”秦湘搅着咖啡,幽幽轻问。我一脸谄媚告白,“湘湘,哥只想为你买单,嗯?”气得他愤然拂袖离开; “邹杳,你在跟美美谈恋爱吗?你爱她吗?”秦湘拉着我追问,直到现在我才看见他眼里那抹深沉的无奈与痛,那时候我却该死地故意逗他,“这么可爱的女生,能不爱吗?” 我始终不知道,就是从那一刻起,秦湘的心便碎了,一个碎了心的人要如何生存? 我叨着烟继续流泪,继续忍受心痛的煎熬,继续看秦湘的面孔在烟雾中起舞。 突然明白,其实秦湘才是我心中那个最为重要的人,从见到他的第一眼,我的心便烙下了那张古典美人脸。在我潜意识里,他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生。 我们共同度过将近七年的岁月;共同分享过彼此的喜怒哀乐;共同扶持着走过了一段或忧伤或快乐的人生旅程。这种感情或许与爱情无关,但他却在无意中嵌入我的生命,刻下了一生的烙痕。抹不去,抹不去…… 我拿着像框,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,一遍又一遍,舍不得停下。 如果有来生,你就做女孩吧,我还是做男的。 来世,定不负你! 秦湘的葬礼非常隆重,单位领导出席了,市民出动了。 缀满鲜花的灵车,领着英雄缓缓走过大街。两名获救的孩子走在遗像前面,手臂戴着黑衫,哇哇大哭。难道小小年纪也懂得伤悲吗? 我扶着手捧骨灰盒的秦妈妈,墨镜遮住了红肿的眼睛,却遮不住内心的悲痛。再也看不见、摸不着那个小子了。他只是盒子里那一撮没有任何份量的白灰,很快又将被放进冰冷的墓穴,与我阴阳两隔。 我是亲眼看着他被送入火葬场的,亲眼望着他在那里消失。不知道他会不会责怪我的残酷,除了让他化为灰烬,我没有别的选择。疼痛已不足以形容我那时的心情,应该是一种茫然失措吧。 从没如此痛恨过世事的无常、人生的无奈!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起毛毛细雨,仿佛洒了漫天没有温度的羊绒,空气中充斥着无言的悲伤与凄凉。 灵车走得非常慢,如同爬累了的蜗牛。旁边送行的市民,有哀哀哭泣的、有眼含热泪的,也有神色沉重的。面对英雄,他们并不吝啬眼泪,哭过之后依然会笑看阳光,等着为下次出现的英雄送行。 我的心中,却会留下一个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疤,碰不碰都会痛。 秦妈妈一直在哭,将秦湘的骨灰盒紧紧抱着,生怕被人抢走似的,神情凄厉疲惫,如果不是我扶着她,估计早就瘫倒地上了。 灵车终于驰出市区,驰向墓地。 第48章心如空城 秦湘单位的领导亲手将烈士勋章放在他的墓碑上,旁边还放着获救孩子家长送的大花圈,源源不断的市民上前献花,将墓地装饰得宛若童话中的花园。秦湘就躺在万花丛中微笑,墓碑上那张放大的彩色照片,将他的俊美展现得无与伦比。然而,只有我能读懂,他含笑眼眸中那丝暗藏的无奈与悲哀。 秦妈妈抱着墓碑哀哀哭泣,秦爸爸蹲在一边搂着秦妈妈的肩,两个老人显得那么憔悴可怜。 秦湘,这就是你一走了之的后果,你真的能解脱吗?你如愿以偿将荣光留给了他们,可你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?一个英雄的光环,又岂能医治一颗绝望的慈母之心? 我默默站在一边,干涸的眼眶早已滴不出任何泪水,只感到麻木和茫然,似乎一切都只是一个很难醒来的长梦。我努力挣扎,想要摆脱这种噩梦的煎熬,可惜噩梦依然,悲伤也还在漫延…… “多俊的小伙子啊,老天爷为何要这么残忍?” 旁边站着的大妈,不住抹泪哽咽,被她挽着胳膊的大爷感叹回道:“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,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!” 雨越下越大,仿佛老天爷也在为脚下这一幕落泪。 秋风一阵接一阵袭过墓地,卷着冷雨侵袭肌肤,将堆在墓碑上的鲜花摧残的七零八落。 送行的人们陆续离开。 秦妈妈还在抱着墓碑哭泣,凄厉呼唤着秦湘的名字,两只眼睛肿得快要看不见。一位好心的小伙子,撑开手中雨伞递到秦爸爸手上,然后转身离去。 最后,整个墓地只剩下我们三人。 秦妈妈哭哑了嗓子,开始用额头撞墓碑。 我移动麻木的两腿,走过去扶起她,可她疯了似抓着墓碑,死活不肯撒手。又不能强行掰开,只好无奈放弃。 忽然有点怨恨秦湘,天大的事还能有生命大吗?为何不早点给我说呢?或许可以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,有必要用小命去寻解脱吗?随即又嘲笑自己的幼稚,说出他爱你又如何?你能抛开世俗陪他一辈子吗? 内心有一个小小的声音,自遥远的彼岸悄悄响起。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,秦湘,这一生,我宁愿只为你买单,哪怕背下所有流言,也要带你勇敢走出世俗的眼光,帮你做回货真价实的女生! 秦妈妈终于在秦爸爸的劝说下离开墓碑,两人在雨中踉跄着一步一回头往山下走。 我跟在后面,快要拐弯时,回头望了望堆满鲜花的墓地,泪水蓦地滚出眼眶,与落到脸上的雨水混合,心如空城…… 秦妈妈从墓地回来后,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一动不动,手里抱着秦湘的照片,目光呆滞,似乎快要崩溃了。 我心里暗自担忧,不知该如何安慰她,或许在一个失去独生爱子的母亲面前,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,只能期待她自己慢慢走出悲痛的阴影。 秦爸爸又在厨房做饭,动作很慢,切个菜也要思考半天。 这个大公司的老总,再没闲心管理自己的事业,仿佛秦湘一走,把他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摧垮了,面容憔悴的令人不忍多看,哪还是几年前,那个浑身散发着无穷魅力的成功商客?我甚至觉得他苍老了几十岁。唉,作孽的秦湘啊! “秦爸爸,我来做吧,你出去歇会。”我走进厨房,顺手拿过水池里的菜洗。 秦爸爸停下手中动作,偏头望了我一眼,“你会做饭?” 我略有点尴尬回道:“平日不怎么做饭,应该能做熟吧,可能不太好吃!” 秦爸爸扯扯唇,露出一抹惨淡笑容,轻声道:“小湘也不会做饭。上高三的时候,他闹着要亲手做顿饭给我庆祝生日,结果把厨房烧了,差点闹出人命。从那后,你秦妈妈便严令禁止他入厨房……” 如果往日听到秦湘的糗事,我肯定幸灾乐祸大笑,可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。机械地重复着洗菜的动作,用近似于呢喃的声音,幽幽道:“秦爸爸,秦湘已经走了,您和秦妈妈还要好好活下去,不要让远去天国的人担心牵挂。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说,秦湘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,他没有尽完的责任,我替他尽!”后面几句话,我说的很认真,掷地有声。 秦爸爸抬头望向我,神情复杂问道: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 我非常肯定点点头,“嗯,说到做到。” 秦爸爸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,声音颤栗道:“谢谢你,小杳!” 我牵扯出一丝淡淡笑意。 秦湘,这辈子欠你的,我用这种方式弥补可以吗?但愿下辈子,我们不要再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无奈境地。 夜色渐深,向秦爸爸秦妈妈道过晚安回到秦湘卧室,坐在电脑前盯着桌面我的照片发呆。 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喜欢同性也会喜欢到这种地步,秦湘的私人物件里,几乎都有我的痕迹,看着让人心疼。当年哥哥纵身一跃,也是为了成全他至高无上的爱情吗? 秦妈妈什么时候拧开门进来我根本不知道,只感觉肩上忽然多了两只手,回过头看到秦妈妈流了一脸的泪。 我赶紧拉过旁边的凳子给她坐,无限歉意道:“对不起,秦妈妈!” 秦妈妈问道:“看过小湘的日记了?” 我“嗯”了声。 秦妈妈抬手抚着我的肩道:“小杳,不是你的错,要怪就怪我。小时候见他长得那么漂亮,忍不住把他当成女儿打扮,给他穿裙子梳辫子。直到十来岁,他还以为自己是女生。当时我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,后来发现他越大越自闭,常嚷着讨厌做男生,我才慌了……”秦妈妈说着说着又哭了,略停顿一下道:“其实,几年前他带你来家玩我就明白他的心思了,他对你的依赖完全超越了一般的朋友情谊。我与他爸都是开明的人,只要他开心,随便他喜欢谁都没关系,可能也是我们太过溺爱他吧。几个月前,无意中看到他忘了关掉的日记,这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这么痛苦,也才知道你根本不清楚他对你的感情。或许在他心中,你是不可能接受这份畸恋的,他也不想让你陷入这种不容世人待见的情感里面。我以为他会慢慢调整心态,没料到他竟用死寻求解脱。那个傻孩子,想做女生还不容易吗?为何偏偏要走上绝路?他倒是解脱了,我们两个老人怎么活?”秦妈妈泣不成声。 我扯了张纸巾替她擦泪,边擦边道:“秦妈妈,秦湘丢下你们走了,但我不会,他的义务由我来尽……” 秦妈妈猛然止住哭声,满脸震惊望着我,半天才道:“小杳,你的意思是,要替小湘给我们养老?你不嫌弃我们麻烦?” 我无比认真道:“既然他最喜欢的人是我,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照顾他的父母呢?你们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吧!” 秦妈妈泪流满面抱着我,一个劲问道:“真的吗?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们吗?”这个母亲已经脆弱到极至,而我可能成为她走出悲痛的唯一救命稻草。 我轻拍着秦妈妈的背道:“我保证,绝不抛弃!” 秦妈妈将我抱得更紧。 我的眼角涌出泪花,轻轻笑了。 第49章终于解脱了 单位只准了我两天假,加上周末也只有三天,不得不告辞秦爸爸秦妈妈。 两位老人坚持将我送到机场。 秦妈妈紧紧拉着我的手,仿佛一松,我就会像秦湘那样永远消失似的。从她迷茫涣散的目光可以看出,仍处在崩溃边缘,对我的不舍,应该是爱屋及乌吧。或许她觉得在我的身上能闻到秦湘的气息,可怜天下父母心! 秦爸爸如同慈父那样殷殷叮嘱,“小杳,自己多保重,有空就过来玩。” 我点点头答应。 秦妈妈则一个劲念叨:“不走行吗?不走行吗?” 我反手握住秦妈妈的手,轻言细语道:“秦妈妈,我只请了两天假,领导会批评的。你们要是觉得家里闷的话,就去我那里住段时间吧,权当散散心!” 秦爸爸接话:“好,一定去!” 登机的声音响起,秦妈妈忽然抱着我大哭:“小杳,小湘他走了,你也不要秦妈妈了吗?” 我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秦爸爸,然后低下头安慰道:“不是的,我怎么会丢下秦妈妈呢?我只是回单位上班,一有休假就飞过来陪你们,这样行吗?” 秦爸爸走过来将秦妈妈拉到怀里,用眼神暗示我赶紧走。然而,秦妈妈还是不住偏头看我。望着那双茫然无助的泪眼,我的心疼痛不已,有种想要抓住秦湘狠狠揍一顿的冲动。臭小子,瞧瞧你造的什么孽? 飞机平稳地穿越云霄,一如几天前那一趟,我的心境却多了一份麻木与苍凉。秦湘已逝,不再是我希望的噩梦,而是实实在在的残酷现实。我不知道我的心会疼多久,恐怕这一生都会留下一个疤痕,那是一种无法消除的隐痛。 回到单位,同事们被我的惨样吓了一大跳,眼睛红肿胡子拉茬,神情憔悴无比,仿佛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争,只差衣服没被印上血迹。 主任关心问道:“邹杳,你没事吧?下午不用上班了,回屋歇歇去!” 我道过谢,拖着疲惫的两腿回到宿舍,仰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,手机突然响起,是高凌烽。 “小杳,秦湘怎么回事?我在网上看到网友给他制作的悼念网站,铺天盖地的悼词快把我弄晕了,到底是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?” 我轻声道:“老高,不是玩笑,秦湘他真的走了,我刚参加完葬礼回来!” 高凌烽沉默,然后便是失态的叫声:“靠,为什么?那臭小子太过份了,怎么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?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哥们?我靠靠靠!” 忽然觉得好累,一脸疲倦闭上双眼,任泪水滚出眼角,喃喃道:“老高,我好累,让我睡一会!” 高凌烽哽咽着骂了几句挂了电话。 我睡着了,梦到茫茫无际的湖水汹涌起伏,秦湘就在波浪里时隐时现翻滚,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抓不住他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无情的水浪吞浪,那种即将窒息的心痛,将我刺激的猛然惊醒。 手机又响起,依然是同学询问秦湘的事,叫我赶紧上网。 打开电脑进入学校论坛,竟是悲声一片。曾被人誉为最没男子汉气的秦湘,一下子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。二者之间的差距竟是这么短。那些崇敬的文字、歌颂的文字,就像一个残忍的讽刺,狠狠剜着我的心。只有我知道真相是什么,一切的荣誉都不是我与他想要的。好希望跨越那道生与死的鸿沟,看看他在天堂的样子,可惜永远只是一种奢望。脑海再次浮现那句话: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! 眼前已是朦胧一片,忍不住轻声呢喃:“还是要恭喜你,终于解脱了。” 美美突然出现在我们单位门口,打电话叫我出去接她,见到我便大惊小怪叫道:“哇,邹杳,才一周没见,你怎么变得这么苍老?啧,多久没刮胡子了?” 我疲累地问道:“丫头,找我有事吗?” 美美走上前抱着我的胳膊,颇为关心道:“邹杳,你的脸色好差哦,是不是病了?本来想找你陪我逛街的,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算了。” 我的眼里划过一抹黯然,淡淡笑道:“丫头,以后再陪你行吗?秦湘刚刚去世,我的心情不太好,实在提不起玩的欲望,对不起。” 美美惊叫:“你说什么?秦湘哥哥死了?为什么?” 为什么? 我茫然抬起双眸望向天际,所有知道秦湘死讯的人都会问我为什么,难道我能说他爱上我,受不了世俗的压力而选择解脱吗? 我只能一遍遍念着,“他是救人而死的,他是个烈士”! 每个听到这话的人,都会用无比崇敬的语气安慰我,“别难过,我们应该为我们的英雄感到骄傲,他是好样的,值得我们学习。” 我心酸地笑,笑出满脸泪水。 秦湘,你小子真是好样的,自己潇潇洒洒解脱了,却在我的心上残忍地插了一把刀,让我这辈子都要为你疼痛,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? 美美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,轻声安慰道:“邹杳,秦湘哥哥已经走了,你再伤心也没用。他能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两个孩子的命,在我心目中就是大英雄,我们一起祝福他走好吧!” 英雄?哈哈哈! 我悲怆大笑,笑的眼泪直流,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英雄,偏偏让我知道他是个自私的懦夫?一个逃避现实用死寻求解脱的懦夫! 美美紧张地抓着我的胳膊摇晃,一脸焦急道:“邹杳,你怎么了?天哪,你该不会是受不了刺激精神错乱了吧?我们现在去看医生好不好?”说完准备拉着我走人。 我收敛笑容,摇摇头道:“我没事!” 美美拍拍胸口道:“邹杳,你的样子好吓人哦,你可不能疯啊!” 我绽出一抹淡笑,略有点歉意道:“美美,你们快要期末考试了吧?好好学习,争取拿个第一。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,可以吗?” 美美忧心忡忡道:“邹杳,你真的没事吧?秦湘哥哥要是看到你这副憔悴样,肯定会跟着难过的,希望你早日开心起来!” “放心,真的没事!” “那我先回去了,你要多保重。” “嗯,走吧!” 我拉着美美的手向前面的公车站走,目送她乘坐的公交车融入茫茫人海,这才转身回宿舍。 默默靠着阳台栏杆,凝望远处灰蒙蒙的天际,思绪不知该放往哪里。 快要入冬了,凉风变成寒风,呼啦啦掠过窗外,将枯枝烂杈摇的一顿乱颤。枝上叶片早已落光,看着令人倍感凄凉! 第50章有失必有得 于洋的电话来了,肯定又是询问秦湘。他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给我打电话的,估计没什么机会上网,没能及时知道秦湘的死讯。 按下接听键,于洋焦急的声音匆匆穿透我的耳膜,“小杳,秦湘他,是真的吗?还是那些混蛋开玩笑?” 我沉声道:“不是玩笑!” 于洋哭了,七尺高的汉子在电话那头哭的如同三岁稚童,边哭边骂:“欠揍的秦湘,要走也不向哥们道别一声,太绝情了,亏我平日还那么喜欢他,过分,叫人家情何以堪……” 我的鼻子酸得难受,握着手机默默倾听于洋哭诉,直到他啰嗦累,才告诉他秦湘的死因,又引来他好一阵干嚎,伴着踢桌子的响声,可以想像到他呼天抢地的样子。 我已经挤不出任何安慰的话,谁能知道我心中的痛? 于洋说马上要出发进沙漠做实验,嘱我替他上论坛给秦湘献束花,然后匆匆挂了电话。 我望着手机苦笑,死都死了,还献花干什么? 美美自从那天听我说想安静段时间,果然没再找我,也没打电话。 我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,每天努力工作,努力加班,夜里不熬到实在困得不行绝不上床睡觉。然而,只要一闭上眼,脑海就会出现秦湘的影子,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交替闪现,折磨的没法入睡。尤其想到他从冰冷的湖中被捞起的场面,心便一阵阵刺痛。 我学会了整夜整夜坐在窗前抽烟,目光空洞望着冉冉升腾的烟雾发呆,一次又一次谴责自己,为何不早点发现他的状况。如果早点知道他的心思,或许可以扭转局面,至少能把他的小命保住,但我什么都没做,还一次次拿他开涮,将他伤得体无完肤。 我承认我很懊悔,然而,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,注定这一生,我都会活在内疚与自责中,直到生命结束! 年关一天天临近,老妈又打电话催我回去过年,可我提不起任何过年的兴趣,干脆说今年要留守值班。秦湘曾上过我们家玩,老妈也和他母亲一样把他当女儿喜欢。到时问起来,叫我如何回答?如其回去影响他们的心情,不如独自呆在单位舔洗伤口吧! 美美放寒假了,回家时在火车上给我发了条短信:“邹杳,一直忍着没打扰你,开心点了吗?希望你快乐!” 忽然有点内疚,于是给她回了条短信,嘱她路上小心。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夜,有个人的来访让我措手不及,她便是我的初恋女友云瑶。接到云瑶的电话,叫我去单位门口见她。半信半疑跑出去,那个迎风站立的美女,果然是她。比过去更漂亮时尚了,一头微卷的波浪长发,全身都是名牌。一举手一投足皆带着浓浓的异国风情。 我有了片刻的愣怔,内心起了一丝波澜,竟有点无语凝噎的感觉。毕竟是唯一谈过恋爱的,既使已成过去式,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?然而,还是很快归于平静,淡淡笑道:“云瑶,好久不见,还好吗?” 云瑶红着眼圈,硬生生将眼角的泪水咽了回去,优雅地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,绽出一抹笑容。那笑容不再如以往纯净,夹着若隐若现的沧桑,声音低柔回道:“挺好的,你呢?听于洋说秦湘去世了,不会是他故意糊弄人吧?” 我的心一阵疼痛,意兴阑珊道:“我也希望他是糊弄你,可事实就是如此。你是路过这里,还是专门来看我?” 云瑶白眼一翻道:“你觉得我会路过这里吗?” 我讪笑:“那先跟我回宿舍吧!” 云瑶刚踏进我的屋子,便被空气中的烟味呛住,用手使劲扇风道:“邹杳,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抽烟的,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烟瘾了?” 我拉过凳子招呼她坐,若有所思道:“人是会变的,过去不抽不代表现在不抽。几年的时光,足够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。” 其实,我也是秦湘去世后才迷上抽烟的。每次抽得晕晕呼呼的时候,便能在烟雾中看到他。我是那样贪恋着他的音容笑貌,哪怕用烟醉死自己。 云瑶眼圈一红,幽幽道:“邹杳,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年撇下你独飞国外?你知道的,我从小喜欢画画,把艺术看得很重。如果不去实现自己的理想,我会一辈子不开心的……” 我苦笑道:“别误会,我从来没恨过你,也不想掉进那种仇恨的痛苦里面。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最想走的路,你飞巴黎没有错,怪只怪老天给的缘分太薄,注定我们不能同路到终点。过去了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,不要再耿耿于怀。希望你过得开心,也希望你能实现理想!” 云瑶忍了半天的泪水,终于潸然而下,哽咽道:“我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这几年创作了不少获奖作品,还在下半年回国时顺利办了场个人画展。金钱、名声,样样不缺,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半点快乐?我甚至开始怀疑,当初为了事业放弃爱情,到底是对还是错?” 我淡淡道:“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条路,有的走到半路可以改道;而有的,一旦选择便没法回头,只能继续走下去。不管如何,恭喜你获得了成功,你应该替自己高兴!” 云瑶美丽的眸眸划过一抹哀伤,幽怨道:“放心,我不会再奢求你的原谅,更不会勉强你破镜重圆。这次主要是想来看看你,回程的机票我都买好了,还有五个小时就得去机场。过完年我便定居巴黎,到时只怕再没什么机会见面了。”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。 我的心情跟着黯然,随即又替她庆幸。 如果当初她没有走,依我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与她分手,但也不会为她放弃自己的事业。我们或许会结婚,会过上平淡的家庭生活;也可能为了各自的工作分居两地,聚少离多。那么,她就只能是个平凡的小妻子,绝不会拥有今日的成功! 人生,有失必有得! 第51章奔赴边疆 新年过后,我向单位申请出长差,不久便被派往边疆大半年。 临走没向美美告别,只是在机场给她打了个简单的电话,告诉她远去边疆的事。 小丫头依依不舍叮嘱我早点回,直到登机的声音响起才结束通话。 我去的地方在沙漠,条件非常艰苦。满眼都是单调的黄色,几乎见不到绿色风景。大米蔬菜成了奢望,难得吃上一顿新鲜的。十天半月不洗澡更是常事,水比油珍贵,浪费不起。 沙漠里的风,也比家乡凶猛得多,仿佛刀子割过似的。短短几天,我的脸便被风刮掉了一层皮。用手一摸,感觉像摸麻袋一样粗糙不堪。 这样也好,环境越苦,或许越能让我忘掉痛苦往事。 我开着卡车,疯狂奔跑在起起伏伏的沙漠中。轮胎扬起漫天沙尘,遮住了视线,也遮住了眼角的泪光。我拼命抢干最苦最累的活,唯有将自己累瘫,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痛,忘却秦湘那张苍白如纸的脸。 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能在天空看到我,是不是像故事里讲的那样,其实他一直跟在我的身边,没有离去,只是我看不见他。而他,也触摸不到我。 夜里枕着黄沙仰望空茫苍宇,忍不住喃喃低念他的名字,倾诉一堆沉甸甸的心事,说着无人能懂的残章断句,独自泪流。 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脆弱的人,一个打击便将心摧毁。 或许,是这个打击太沉重,超过了我能承受的范围。换成任何别的朋友去世,我也不会这么心痛,为何偏偏要是秦湘呢? 其实,既使没看到日记,我也会怀疑他的死因。凭他的泳技,怎么可能无端淹死?最终还是能猜透真相。应该说早在很久前我就意识到他的心思,他那么讨厌男生接近他,却总爱跟我形影不离,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?尤其那天的机场告别,他的情感早已展露无遗,只是我不愿面对,以为学鸵鸟便能化解一切。 忽然有点恨自己,为什么不及时挽救他呢? 这种自责将会变成一种隐痛,长期潜伏在心中,时不时便会发作。 于洋做实验的基地离我们设的点不远,那小子开着一辆拉风的绿色破车来看我。一见面便给了我一个大拥抱。牛高马大的汉子,搂着我的肩哭得如同泪人,“小杳,秦湘为什么要死?那个混蛋,我再也看不到比他更美的男人了,再也看不到,他怎么忍心糟蹋老天给他的那张美脸?” 我的心脏一阵抽蓄,没有人能比我更不舍他那张脸,那张唯一令我一见钟情的古典美人脸。当亲眼看着一张美到极至的脸,瞬间变成一盒没有生命迹象的白灰时,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残酷? 泪水蓦地滚出我的眼眶,碎在于洋的衣上。 于洋畅快淋漓大哭一顿,伸拳捶捶我的肩道:“小杳,行啊,身板还是这么结实,毕业后没少打架吧?” 我脱口而出,“打什么架?你以为是在学校替秦湘做护花使者吗?” 这句下意识的话,使我和于洋一下子陷入沉默。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,于洋才喃喃道:“那小子,真是没想到,竟然成了英雄,记得以前在学校被色狼揩油,哪次不是你出手替他教训人?想不到危急关头,他比任何人都勇敢。用生命做代价去救人,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。如果有来生,希望还能做他的兄弟!” 我默默倾听于洋说话,扯扯唇露出一抹惨淡苦笑,最终没有说出真相,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英雄吧,剩下的伤痛由我来背! 于洋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,一屁股坐到沙地上嘻嘻笑道:“小杳,跟我妹结婚没?我急着做舅舅呢!” 我啐道:“瞎说什么呢?她还在上学。” 于洋撇撇嘴道:“大学生不是可以结婚么?我说你啊,还是赶紧把她娶到手吧,像我妹那么优秀的女孩子,啧啧,肯定有不少色狼盯着。万一被人抢跑,我看你找谁哭去!” 我不置可否转移话题,“你呢?有目标了吗?” 于洋从迷彩服口袋掏出钱包打开,指着上面的女孩贼兮兮道:“嘿,这个新疆妹漂亮吧?哥们很辛苦才追到的哟!” 我拿过照片看了看,点点头道:“确实很美,恭喜你。” 于洋咧着嘴傻笑,收好钱包站起身道:“我得回营地了,什么时候有空过我那边去玩,一定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边疆的风光!” 我意兴阑珊笑道:“不就是‘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’么?我天天欣赏的。” 于洋哈哈大笑,拉开车门跳上车,一踩油门快速离去…… 大半年的沙漠生活,将我的脸镀上一层沧桑,仿佛老了好几岁,就连笑容也带着一丝沉郁。 回到单位已是初秋季节,宿舍窗外的梧桐叶,被秋风洗成了焦黄色。偶尔随风飘落几片,摇摇摆摆栖于地面。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忧伤,那是树与叶依依难舍的情感,令人心生凄凉。 这半年,我只给美美打过一次电话,那里手机经常没信号,她也始终没能联系上我,不知道小丫头过的怎么样,遇上真正适合她的男孩了吗? 我觉得我的心早已百孔千疮,与她更不是同个世界的人,勉强凑在一起只会害人害己。如果她还要执着不放,是不是该跟她做一个彻底的了断? 掏出手机拨了美美的号码,几乎立即通了,传过来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:“欠扁的邹杳,你是不是在边疆另结新欢了?居然给我玩失踪,手机也拨不通,你很过分知不知道?” 我笑道:“这不是给你打了嘛,天天在沙漠里打滚,累都累死了,哪还有时间另结新欢?你呢?过得还好吗?” 美美装模作样挤出一点哭声:“邹杳,好想你哦,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?” 我的心仿佛被热水烫了一下,语气也跟着柔了几分,“回来了,刚从机场到单位,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给你打电话,这下高兴了吧?” 美美立即欢呼雀跃:“太好喽,我现在就过去看你,一会见!”说完匆匆挂了电话。 我望着挂断的手机愣住,臭丫头,需要这么心急吗? 第52章隆重婚礼 走出单位门口,恰好看见美美正从出租车钻出,手舞足蹈冲向我,满脸兴奋拉着我的手道:“邹杳,好开心哦,你终于回来了!” 我灰暗的心情在美美灿烂笑容的影响下,变得敞亮了很多。 这个丫头总是能带给我阳光般的温暖,让我感动的眼窝都快湿了,笑着打趣道:“丫头,半年不见,漂亮多了呢!” 美美不满地嘟起小嘴,“你意思人家以前不漂亮喽?难怪看不上我,是不是嫌我不够好看?” 我差点晕倒,哪跟哪啊?啼笑皆非道:“就会瞎扯,仙女妹妹也没你漂亮呢!” 美美甩开我的手抱着肚子狂笑,笑的眼泪都出来了。 我一脸莫名问道:“臭丫头,笑什么?” 美美边笑边道:“邹杳,你好好笑哦,出了一趟差,竟然学会拍女孩子马屁了。哈哈,哪个仙女会长成我这模样?我猜你肯定是想到王母娘娘,心里指不定如何诅咒呢!” 我吐血,小丫头居然戏弄我,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:“好了好了,打住,那边站岗的帅哥盯着你看大半天了。真是的,难得我夸你两句,还不领情,以后不夸了。” 美美嘻嘻笑道:“人家好感动哟!” 我宠溺地捏捏她可爱的俏鼻头,“是吗?走吧,回宿舍,我给你带了些边疆特产。” 美美晶亮的大眼眸绽出幸福光芒,用力搂住我的胳膊道:“邹杳,你对我真好,从那么远的地方给我带东西,好感动哦,请接受人家的以身相许吧!” 我瞥了眼不远处的门卫,压低声音道:“得了,再肉麻我就要掉一地鸡皮疙瘩了。” 美美悻悻挤出一句:“哼,不解风情。” 我差点被口水呛住。 美美一进我的宿舍便迫不急待查看地上的背包,每掏出一样就欢呼一声,两只眼睛笑成了月芽儿,仿佛捡到什么宝贝。唉,牛牵到北京还是牛,多大的人了,依然跟个孩子一样。 我随口说道:“坐飞机不太方便带东西,所以给你买的不多。那条围巾可是纯兔毛的,于洋缠着那个新疆贩子杀了半天价才买下。噢,对了,那顶帽子是于洋送给你的。他有女朋友了,是个漂亮的新疆妹……” 美美满脸兴奋坐到我旁边,一个劲问道:“真的吗?洋洋哥真的有女友了吗?我好想念那些哥哥们哦!” 望着美美红朴朴的笑脸,我的心软了,该如何开口跟她了断? 秋意渐深,落叶飞满天空,入目处尽是萧瑟苍黄,带着永恒不变的凄凉,情不自禁又想起去年秋季。就是这个季节,让秦湘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,再也触摸不到。 美美的生日也在秋季,再过几天便满十八岁了。 我知道她的生日意味着什么,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,我们之间必须做个了结。虽然我从没承诺过什么,可当初默认她的馊主意,使得她为我放弃了前途,放弃了优秀学府。如果继续拖下去,那是对她的伤害与不公平。 选择,势在必行! 我的心里有着非常沉重的压力,选择只可能有两种结果,要么接受,要么拒绝。对于我来说,哪种都没勇气面对。既使再疼美美再舍不得她,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确实没有爱情,完全只当妹妹看待,如何接受?而拒绝,依她的性格,不是继续缠着我不放,就是毁掉自己。 想到这里,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,失去一个秦湘就够我心碎,如果美美再发生什么不测,这辈子恐怕只能活在阴冷的地狱。 我很烦,每天下班便靠在宿舍阳台抽烟。 自从秦湘去世,我的烟瘾一发不可收拾。似乎只有用烟麻痹自己,才能暂时忘却痛苦。只要闲下来,就会习惯性点上一支。有时并不抽,任它在指尖燃烧。默默看着烟雾一缕缕飘散,仿佛我散乱的心思,飘到一个不知远近的地方,沉落。 窗外的梧桐叶又快掉光了,空空的枝丫肃穆无语。不得不说,叶子其实是个残忍的东西,给了树枝鲜活的希望,妖娆地装点了它们两个季节的美丽,却又在秋天毫无留恋离去,只剩枯萎的树杈仰望苍天,独自回忆夏日的盛装…… 手机响起,是杨军。 这小子毕业后和我联系最少,电话加起来估计没超过三次,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。 摁灭手中香烟,慵懒笑道:“大情圣,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?” 杨军爽朗大笑:“找你放血喽,下星期我结婚,有空过来参加婚礼吗?哥们六个就你离我最近,过来做伴郎如何?” 我的心猛然一窒,还能有六个吗? 杨军似乎也意识到话里的问题,声音沉下来道:“小杳,在我心中秦湘一直活着,从来没离开过,我们永远都是哥们六个!” 我的嗓子有点嘶哑,努力咽了口唾沫道:“恭喜你,没想到你竟是哥们中最早结婚的。如果能请到假,我一定去。新娘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位吗?” 杨军洒脱笑道:“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死心眼?早换了,这个是我妈同事的女儿,跟我一起长大的。要不是她意外怀孕,双方父母一起逼着我负责,才懒得这么早结婚。唉,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啊,哥们我肠子都悔青了。” 我差点失笑,这就是花花公子的报应啊! 杨军的婚礼日期,恰好在美美生日前三天。 我请了两天假过去给他做伴郎,毕竟他是我们宿舍第一个结婚的。花心小子游戏感情多年,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。很想看看那个能将他牢牢收拾住的女人,究竟会不会有三头六臂。 坐了将近两小时飞机,顺利到达杨军所在的城市,见到了风采依旧的杨军,也见到了小腹微凸的新娘。姿色一般,五官平平,但气质不俗,言谈举止显得十分干练,颇有红楼梦里那位凤姐的风范,难怪能将杨军套住。 婚礼非常隆重,有钱人家出手就是阔绰。 夜里闹洞房,宾客放过有孕的新娘子,将目标转到伴郎伴娘身上,搞得我狼狈不已。杨军在一边煽风点火,场面一片混乱。 我只能用落荒而逃形容自己,拉着同样倒霉的伴娘匆匆逃出杨府。 临分手时,美丽的伴娘递给我一张名片,上面是她的联系方式。目送她乘坐的车子消失,顺手将名片撕碎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一个美美就够我烦恼,哪还有闲心跟别的女孩牵扯? 第53章一刀两断 美美的生日到了,恰好是周末。 我心情复杂起了个大早,随便吃点早餐便坐在阳台上抽烟,内心有点茫然,该如何面对那个三年前默认的承诺?狠狠心直接拒绝?我想我肯定说不出口。如果同意做她男友,到底是对她好还是对她残忍?万一这一生我都只能把她当妹妹看,岂不是会害她一辈子得不到有爱情的婚姻?只怕到时她会恨我。唉,头疼,谁能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? 抽到第五根烟,美美的电话来了,在她强烈要求下,只好同意上她学校接她。 钻出的士,一眼看到美美正站校门口东张西望。旁边围着几名女生,是她的室友。脸上皆露着诡异的神态。 我的心里一阵发毛,该不会带着亲友团逼我负责吧? 杨晓贞一如既往的兴奋,使劲一推美美道:“邹杳来了,邹杳来了。”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,这姑娘每次见到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,两只眼睛冒着绿光,弄得我满身狼狈,现在的小女生真是太强了。 微笑着走过去,冲几位女孩打了声招呼。 美美白晳的脸颊起了一抹潮红,羞答答道:“邹杳,你来得好快哦!”真虚伪,也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催命似地叫我快点! 随口打趣道:“你大小姐圣旨一下,我敢不连滚带爬赶来?” 美美娇嗔啐道:“人家哪有给你下圣旨?” 旁边几个小女生饶有兴味偷笑,挤眉弄眼打着暗号。尤其杨晓贞,嘴巴快咧到耳后根了,都不知道她傻乐什么。 我问道:“丫头,打算怎么庆祝你的万寿?” 美美小鸟依人靠过来搂着我的胳膊,甜蜜蜜道:“你说呢?我听你的。” 杨晓贞那个大嘴巴又开始哇哇怪叫:“美美,你好恶心哦,还没有结婚就露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恶心相,也不怕害我们掉一地鸡皮疙瘩。” 美美恶狠狠剜她一眼,“热闹看够了吧?还不快滚回宿舍去,小心长针眼。” 杨晓贞谄媚道:“老大,我跟你们去庆祝生日好不好?” 美美挥挥小拳手断然拒绝,“别做梦,想当电灯泡打扰我们约会,你是不是骨头发痒了?” 杨晓贞失望地垮下嘴角。 美美突然大发善心道:“嘿,别失望,晚上让邹杳请你们吃饭。地点随你们挑,好菜随你们点。没意见吧?邹杳?” 我爽快应道:“遵命!” 杨晓贞与其她几位女生立即眉开眼笑欢呼。 美美神气地摆摆手道:“你们可以滚回宿舍了,邹杳,我们走!” 我暗笑,看得出那些女生都挺敬畏美美,应该跟她成绩优异有关。其实撇开成绩,美美确实也是个不错的女孩。虽然她在我身上用了很多心机,给我设了很多陷井,将我一步步逼入无可奈何的绝境,但我依然不想怪她。即使我们确实不适合做情侣,她也有权利用自己的聪慧去争取幸福。肯替别人无怨无悔付出的人,都是值得尊重的。 美美拉着我走了一会,抬眸问道:“邹杳,我们去哪?” 我笑道:“今天你最大,一切你说了算。” 美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,决定逛商场,陪她从一家商场逛到另一家,买了一对手镯算是生日礼物,后来又替她挑了一套衣服。 中午吃的是她百吃不厌的牛排,不由想起刚认识她时,在西餐厅发生的糗事,现在的她倒是安静了很多,乖乖坐着点餐,不会再在餐厅大叫服务生。 “邹杳,我们去附近公园玩好不好?”刚走出餐厅,美美便拉着我往街道那边走。 今天颇为奇怪,明明是周末,公园的人却少得可怜,远没有往日热闹。 我们沿着落叶堆积的林荫小道慢慢行走,半天没见一个人影出现,不能不说邪门,难道他们集体约好不逛公园? 美美自从走进大门便保持沉默,眼睛一直盯着地面,仿佛地上藏了金元宝似的,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 我也跟着沉默。 有些事她不提我自然不会提,但我知道她肯定会提的。执着了几年,为的不就是要我实现那个承诺么?沉默只是暂时的酝酿罢了。 路边的树枝不时飘下几片黄叶,或栖于地面、或挂在护栏,零零散散点缀秋的萧条。 美美终于幽幽开口:“邹杳,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吗?” 我“嗯”了声。 美美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,勇敢直视我的眼睛道:“人家今天满十八岁,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做我的男朋友?我不会问你爱不爱我,也懒得去知道。我只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,因为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我信任和依靠的人。和你在一起很幸福,很温暖。既使你不爱我也无所谓,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生活……” 我的心一阵抽疼,这丫头哪是找男朋友,分明是在找爹啊! 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,多半有恋母或恋父情结,他们会下意识寻找儿时缺少的东西。美美对我的依恋,恐怕也是要找一个精神上的依靠,我该如何给她说清?直接拒绝吗?只怕会让她感觉失去救命稻草而绝望;那么接受?然而,只要想想得和这个比我小很多岁的妹妹结婚生子,便不寒而栗,怎么能过心理那一关? 美美见我沉默,漂亮瞳仁划过一抹忧伤,喃喃问道:“邹杳,在你心中我是什么?” “妹妹啊!”我脱口而出。 美美的眼泪“唰”地出来了,声泪泣下控诉:“谁要做你妹妹了?人家早就申明不把你当哥,你为什么要把我当妹?你就不能接受我吗?难道你不知道除了你,任何男人我都不想要吗?” 我被美美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,一个劲道:“丫头,不哭行吗?咱慢慢商量好不好?” 美美恶狠狠瞪我一眼,“三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商量清楚吗?” 我苦笑道:“丫头,你确定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吗?我觉得你只是想找一个靠山,那为何不能把我当哥呢?我们可以像亲兄妹那样相处,等你有了真正爱的男孩,哥哥会将你热热闹闹嫁出去,这样不好吗?人生不能重来,哥哥不想看你将来后悔!” 美美哭的更厉害了,神情凄厉而绝望,哽咽道:“既然你不喜欢我,那我也不惹你讨厌,我们一刀两断。从此我的死活再与你无关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!” 我的心里十分内疚,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爱情对于我,早已是“曾经沧海难为水”,心上那一道接一道的疤,可能会使我再难爱谁。天下夫妻,又有多少是因爱而结合的呢?娶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不是不可以,可她是我妹妹,又怎么忍心剥夺她享受真爱的权利? 美美用绝望的眼神望了我一眼,转身踉跄离开。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没有出声挽留,也没有说任何祝福的话。 美美走得非常慢,脚步不稳,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跌倒,让我想起在风中摇摆不定的黄叶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风吹落了。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,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。 这丫头真的要彻底走出我的世界吗?苦苦执着几年,终于想通了吗?为什么我没有解脱后的轻松感,反而揪紧了心头?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恐慌?美美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?不会像秦湘那样永远消失吧? 眼睁睁看着美美一步步走出我的视线,眼睁睁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,心境猛地变成一片悲凉…… 第54章尘埃落定 每个人的一生中,总会喜欢那么几个人,也总会被那么一些人喜欢。 有的只是擦肩而过,有的则能一世相守;有时深爱一个人,却不得不放手,只是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未来;有时不爱一个人,相处一久便成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,习惯到你根本分不清是不是爱,只是会下意识守着他,就像习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。平时一般感觉不到它的重要,如果把手砍掉,不仅会痛,还会留下一生的遗憾。 秦湘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隐痛,也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歉疚。 我的生命中有他来过,虽然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给了他女子的容颜与心思,又给了他男子的性别。注定他会如彼岸那端的曼珠沙华,饱受相思之痛。他的离开,是为解脱,也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。只是他不知道,在他纵身入水的那一刻,我的幸福也跟着悄然消逝。 美美在我的世界生活了三年,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印在我的脑海。我早已习惯她的泪她的喜、她的体贴与关怀,还有她千奇百怪的美食,仿佛习惯自己的呼吸那么自然。现在她要离开,曾经属于我的一切将不会再属于我。 爱与不爱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的心开始疼痛。 其实,幸福有时候根本和爱情无关,它只是一种温暖的习惯。习惯了她的一切,你便会感觉跟她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。你会如同中了蛊那样沉湎着与她相守,贪恋着她给的温柔,一起笑着走下去,直到生命的尽头! 既然不舍,既然担心,为什么不成全她的幸福呢?我的心已经碎过,只能期待来生修复。如果她想要的注定跟我有关,那就把今生给她吧! 美美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前方花坛后。 我咽咽口水,大声问道:“丫头,你真的觉得只要跟我在一起就是幸福吗?” 美美停住脚步,并没有回头,也没有吭声。 我再问:“既使我始终只把你当成妹妹疼爱,你也能接受吗?” 美美斩钉截铁回答:“只要有你就够!” 我想了想,又问:“关于秦湘,你不计较吗?” 美美沉默,好半天才幽幽道:“在你心中,他从来就不是男生吧?我也从没将他当男生看过,没有男生能像他那么美,那么令人想恨都恨不起来。我早看出你们之间感情很深,也明白自己抢你太过自私,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。只要他一天不变成女生,你就跟他永远只会是兄弟,我为何不能争取想要的东西呢?如今他不在了,难道你要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中一辈子吗?你终究会成家,会娶一个不爱的女孩,为什么不能跟我过呢?我不贪心,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,不奢求别的……” 我缓缓道:“如果你真觉得这就是幸福,那么,我答应你!” 美美猛地转过身来,满脸惊喜叫道:“真的吗?你真的答应了吗?我要你发誓绝不反悔!”兴奋的样子,哪还有刚才的悲伤与绝望? 忽然有点傻眼,这丫头情绪变化未免太快,莫非我上当了?然而说出口的话岂能作废?只好用力点点头,一脸严肃吐出三个字:“我发誓!” 美美跳着脚欢呼雀跃,仿佛快乐的燕子朝我飞奔过来,紧紧搂着我的腰道:“哈哈,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,邹杳肯定不会那么狠心让我痛苦的,果然没看错人!” 我故意拉下脸,“臭丫头,你算计我?” 美美仰起小脸,得意洋洋冲我做个鬼脸道:“嘿嘿,你这人就是欠算计,早在三年前我就开始算计你,不知道么?如果刚才你还没答应,我会继续算计下去,直到你答应为止,才不会笨到真跟你一刀两断!” 我的心里没有愤怒,更没有责备,有的只是一丝暖流淌过,今生何德何能竟让她如此大动心机?那么,就给她想要的幸福吧,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得到幸福的机会。 美美突然一本正经问道:“邹杳,杨军哥哥说你最爱对女生好了,哪个女生都能温柔对待,他说你们班的女生都对你有好感,那我以后是不是要担心你被别的女孩抢走?” 我心里暗骂杨军鸡婆,嘴上却正色道:“别听他瞎说,我只是不爱跟女生计较而已,说的我好像大众情人似的。再说,你这么厉害,哪个女孩能抢过你?连我都对你甘拜下风,她们就更不行了。” 美美白眼一翻,娇嗔道:“臭邹杳,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故意损我,人家有心机怎么了?幸福不是靠自己争取么?哼哼,虽然我没你说的厉害,但她们要真敢抢我的东西,一定给她们好看;当然,如果是你花心,我照样给你好看!”俏脸一板,胸脯一挺,完全就是一副维护自己利益宁死不屈的模样。 我差点喷笑。 美美神色蓦地一转,变成略有点慧黠的调皮道:“邹杳,其实我根本不怕你花心,我这个宇宙无敌美少女赖了你三年,你都没对我动心没占我便宜,说明你是个责任心强感情专一的好男人。既然你已答应做我男朋友,就一定会对我好。即使将来还会对别的女人温柔,我也不会怀疑你,因为你只是喜欢怜惜弱小,与花心无关,对吗?” 我的内心猛地涌起一丝感动,眼角竟多了一抹湿意,忍不住幽幽叹道:“美美,你才十八岁,也许将来会后悔现在的选择。” 美美老气横秋撇撇嘴道:“虽然我年纪轻,可我的心早已老了。” 我哈哈大笑。 如果哪天,我们的选择变成错误,如果她遇上真正适合她的爱人,我会还她自由。 美美趁机将小手搭在我的腰际使劲揩油。 我宠溺地笑笑,牵起她的小手道:“丫头,回去吧,该准备请你宿舍那帮姐妹吃饭了。” 美美小鸟依人般靠向我,灿烂的笑容映着头顶阳光,再次暖热了我的心! 幸福原来这么简单,无关激情和心跳,甚至有没有爱情已不重要,重要的是有个人让你牵着手,陪着你一路走下去,享受着她的柔情与温暖,守着她慢慢变老就已足够…… 第55章后 记(完) 我将我的故事写成文字传到网上,是瞒着美美传的,不过最终还是被她给发现了,臭丫头差点没把我耳朵揪掉。 经过几年时光,美美始终不离不弃跟在我身边,坚持认定非我不嫁,无怨无悔替我打点生活,无怨无悔送我出完一个又一个长差,再痴痴地等我回来。我也认命了,逐渐摆脱她是我妹妹的障碍,试着把她当成女友疼爱,试着去接受她的爱情。 人生就是这样,不管你曾经如何轰轰烈烈爱恨情仇,生活终究会让人回归平淡。痛过也好,伤过也罢,不过都是云烟一缕。珍惜手中拥有的,珍惜那个为你付出的人。相依相守,在平凡的温暖中与她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。 或许,这才是幸福的真谛! 手机里一直存着一首歌,“也许像我这样的男人,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满分,但回首一路的风尘,有些遗憾都成美的珍存;也许像我这样的男人,才能笑着背负所有的责任,那些爱是心底涌动的火焰,一旦被你触碰也会激动沸腾……”每次听着,眼眶总会有泪盈落,然后便傻傻地扬唇轻笑。 有人爱着,其实是幸福的;学会珍惜爱的人,同样也是幸福的! 我和美美选择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举行了婚礼,此生此世,都将与这个算计了我多年的丫头走过。 婚后,美美很快露出她十足的野蛮本性,肆无忌惮奴役被迫签下终生卖身契的老公,哪还有往日的温柔?尤其上周做B超测出她怀了两个小娃后,更不得了,整天挺着她并不大的肚子在我眼前炫耀,仿佛她立下多大汗马功劳似的,也不想想是谁把孩子送给她的,凭她一人能神气的起来吗? 当然,让我稍感安慰的是,美美仍喜欢给我做千奇百怪的美食,将我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。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香喷喷的饭菜,有泡好的热茶等着,在哀悼自己可怜一生的同时,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有妻如此,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? 娇蛮的小女孩长成了娇蛮的小母亲,不变的是她满满的爱意,如同灵药,日复一日温暖着我那颗伤痕累累的心。或许有一天,我会彻底忘掉所有的伤痛。 如果说,每个男人的肩头都立着一位天使,那么,美美一定是上天派给我的! 秦爸爸秦妈妈上礼拜来我们家住了一星期,两老气色还不错,脸上常洋溢着笑容,似乎已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。特别是秦妈妈,早将儿子的感情转移到了我身上,一见面便拉着我说过不停,半天舍不得放手。 其实这样也好,人生苦短,她不该永远痛苦下去。 秦爸爸则希望我替他接管公司,遗憾的是我舍不下这身制服,找借口一推再推,但他仍会趁我去探望他们时,抓住机会拉我进公司帮忙,变向叫我熟悉业务,把我介绍给各位股东和商业伙伴。现在知道美美怀了宝宝,又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,言明一定要送个小子继承他的事业。 我与美美满口答应,孩子还在娘胎,谁知道以后如何呢?搞不好没等他长大,公司就先破产了。 美美是个极善良的女孩,将秦爸爸秦妈妈当成自己的父母照顾,两老对这个可爱的儿媳妇也是倍加宠爱,令我深感欣慰。 为了兑现当初许下的承诺,每年休假我都会抽时间飞杭州陪伴二老几天,顺便给秦湘扫墓。 虽然已过去多年,可我依旧没能从失去他的阴影中走出来,依旧没能走出那丝内疚。每次坐在墓碑旁边,我的心还是很痛很痛。一支接一支抽着烟,望着烟雾中熟悉的面孔,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。 或许这辈子,我都会为这个远去天国的美人心痛。早在很多年前,他就在我的身体里下了蛊,只要生命还在,毒瘾就会发作,除了继续忍受别无他法。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,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,只是无休止地痛…… “邹杳,该给宝宝做胎教了,快点过来扶我坐下。” 美美又开始对我发号施令,肚子明明没大到非要人搀扶才能坐下的地步,可她就是喜欢吆五喝六让我屁颠颠跑过去做样子,然后摆出一脸幸福的模样,笑眯了双眼。唉,皇太后大权在握,草民只有遵旨的份。触怒天颜虽不至诛连九族,跪个搓衣板什么的,还是有可能的。 小心翼翼扶美美坐下,试探着问道:“美美,今天该换个胎教内容了吧?” “不要!”美美横我一眼,视线移到肚子上,立即变成慈母的温柔,边轻抚肚皮边谆谆教导:“宝贝,妈妈又给你们讲做人的道理了,你们一定不知道吧?你们那个欠扁的老爸当初居然不肯要妈妈,害得妈妈死皮赖脸追他这么多年,过份哦!哼哼,也不想想他上辈子修了多少万万年,才修来妈妈这么好的女人。人家既有闭月羞花的貌,又有冠盖京华的才,他眼睛被猪油蒙住才看不到妈妈的好。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学他哦,如果看到妈妈这么出色的女人,一定要先下手为强……” 我一脸黑线干咳,天底下还有这么做胎教的?照这样做下去,将来孩子肯认我这个父亲才怪! 美美做完胎教便神气地挺着她的肚子,进卧室欣赏墙上的漂亮宝贝去了,这丫头不知听谁说,在卧室挂上漂亮婴儿图,孩子生出来也会特别漂亮。 我只能苦笑着无条件支持她这种幼稚的行为,谁叫我宠老婆呢? “美美,快来看啊,有好多朋友回复这个文呢!”我一边移动鼠标看文章后面的评论,一边冲卧室喊叫。 美美清脆的声音从卧室传来,“邹杳,你这个混蛋,把我写得那么花痴也就罢了,居然还敢传到网上丢人现眼。哼,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。喂,我的搓衣板呢?你又把我的搓衣板藏到哪里去了?可恶,可恶,下次买个大榴莲给你跪!” 娇妻要发飙,逃命去也…… (全书完)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txt80.com--【蜗牛酱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